这样散漫不羁,实在看不出一点萧家长子应有的气度。
女子移开视线的瞬间,萧伯梁松开了眉头,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把茶盏搁在桌上,复又看向季正笃,开口便是玩笑:“萧季两家可是世交,二小姐只与我家兄弟相差一岁,两个小时候也一起玩耍过。怎的今日,萧某竟觉得与昭寰妹妹也有些缘分呢。”
季正笃方才便觉这萧伯梁神色间似乎有几分异样,还不十分笃定,只没料到他倒是也不避讳,竟直接言语他家昭寰如何如何。
抬眼,他无声地将萧伯梁从头看到脚。这厮此刻这般,许是萧小子劝诫的缘故,又或是……他本就有几分在意。如此说来,昭寰在那里虽无身份,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这般想着,他笑了笑,面上露出几分赞同,便开始细数自家昭寰的好与抢手来。
纳征之礼无非是那套——赞者唱礼,主宾揖让,族老说些‘永结秦晋’的套话。季昭寰按部就班地走完流程,姿态闲宜地应对女眷,等诸事完毕,便是宴饮。
宴饮是相对轻松的。
正厅里,季正笃陪着萧家长辈说话,族老们分别坐于两侧,或论或笑,说的也是‘两家结亲,实乃天作之合’的场面话。
花厅里却另一番景象。席上气氛起初是有些沉的。萧家女眷们穿着华贵的锦缎衣裳,眉眼间都带着几分自矜,尤其是那位萧姑太,虽带着笑,却是明晃晃的审视。谁都知道季青妩模样好、身段好,可若论起亲事来,却实在配不上萧家这样的高门。更何况,这样的好亲事、好门第,自然觉得该先紧着自家人。
季昭寰倒是坦然,一点不见局促,举止言笑十分妥帖,也惯会捧与让。那边萧姑太先开了口:“听说季大小姐师从沈女史?沈女史的‘断句诗’名满京城,不知大小姐学了几分?”昭寰便先笑着说只学了些皮毛,又道姑太评注的文章叫人豁然开朗。旁坐的萧二夫人、三夫人见了,便又考较些别的,昭寰也都一一化解。见气氛缓了,昭寰又笑道:“常听家父说,萧家能有今日的声望,全凭“忠勇传家”四个字撑着。方才见各位夫人言谈间自带一股英气,便知这家风是男女都承了的——这般气象,实在叫人佩服。”萧家女眷便笑开。
席间,萧姑太主动拉昭寰的手,有几个小娃娃追着跑,没注意,绊住了倒酒的丫鬟,半壶酒全泼在了萧姑太的衣襟上。
萧姑太倒也不恼,只笑说:“这孩子,陪我回房换件衣裳吧。”
说着便起身,出了花厅,二人一路往内院走。风大,萧姑太一面拢衣襟,一面拍季昭寰的手,语气十分亲昵:“说起来,我见着你,倒想起我那几个丫头。我三个女儿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家,嫁了这京城里不知多少官儿,只不知,昭寰可有了中意的官儿?”
她一面说着,一面在昭寰脸上打转,“说起来,我膝下还有个小儿子,比你大两岁,性子是野了点,却也是个实在人。”
原来这萧姑太当年嫁去了王家,生了三个女儿都极好,唯有儿子是个祸根,头婚的媳妇被他磋磨至死。这事王家捂得严实,知情人寥寥,偏季正笃当年办过一桩相关的案子,在家提过一句。
如今萧姑太瞧着昭寰,许是觉得她性子烈便能降住她家那个儿子。
季昭寰笑道:“能得姑奶奶青眼,实是我季家之幸,只是婚姻大事,自有父亲做主,昭寰不敢妄议。”萧姑太便笑:“怎么?害羞?我瞧你方才言谈自如,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萧姑太上下打量她,又道:“昭寰若觉得好,便同你家父母说去,咱们择日便可将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