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天家赐婚”，又是宗室子弟，纳征礼的规格流程通常会更显郑重，但无论怎么改，无非是比诸世家更严谨些，比天子诸媳更宽松些——就像此刻季正笃脸上的笑，温和，妥帖，不至于叫旁人瞧出得意与攀附。
季府门前早已清了街，八十八抬聘礼从街口一路铺到仪门。那些聘礼从正门进来，一抬接一抬地往院子里进，在二门拐角处迎女宾的季昭寰远远瞧了一眼，没望到尽头。
还未收回视线，赞者已唱起来：“萧府贵客到——”
她顺势望过去，见一行人从正门鱼贯而入。为首的是几位萧家长辈，正径直往正堂去，后头跟着一串年轻公子，想来是萧家的旁支子弟，正被季家人引着往堂前廊下走。
昭寰的目光淡淡扫过，倒不是刻意打量，只是依着礼数该认认人。
这一看却是微微一怔。这些个子弟竟个个精神抖擞，步履沉稳，走在一道上十分融洽，既无浮躁，也无卑怯。这萧家倒是会养人，她原以为萧家族人多、分支杂，总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却没想到调教得这般好，几乎个个都拿得出手。这样的家族，实在不好拿捏。
正堂内，萧伯梁刚将礼单呈给季正笃，回过头来就见着远处那道身影——那端庄贤淑的一团，此刻正站在影壁墙下，穿着一件月白素绒绣花长袄，罩一件豆绿宫缎斗篷，遥遥望过来。
他目光一滞，随即复又移开，顺着季正笃虚引的手势落了座，又不着痕迹地往远处看了一眼。
女子妆容清淡，头上只簪了朵绒花，虽是素淡，却有浓艳之姿，是副好颜色，身段儿漂亮，举止也妥帖，就是不知道在瞧什么。
萧伯梁顺着她的视线偏头看去。停了一瞬。哦，是在看他的族弟呢。
他勾了勾唇，转回目光，又瞧过去。
这季家的姑娘，待客之道不怎么妥帖呢。多少有些…不知礼数。
季昭寰略一沉吟，忽然便有些释然。说到底，无论天子百官，谁家都有几个父兄教出来的好儿郎，萧家有，她们季家，固然也有。
目光就这般在人群中稍作停留，正欲收回，余光却瞥见主位方向似乎有一道视线压过来，敏锐、有力。
这感觉太熟悉了。
她转头，隔着正堂敞开的窗棂，隔着庭院里的枯树枝子，隔着那说笑叫嚷的热闹，一眼便对上了那道目光。
隔了远，并瞧不太清，却能察觉到那厮的眉微蹙了一瞬，目光也并不收敛，而是径直地、毫不避讳地继续投过来。
季昭寰心头一“咯噔”，先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