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炭火正旺,四人围坐在青玉茶台前。
萧伯梁与萧承二人各自沏茶,季青妩便坐在一旁,与季昭寰同饮。
萧伯梁见季青妩只是默默喝茶,不置一言,便自顾自开口道:听仲阖说,你也钟爱梅花。后院那片梅林开得很不错,只可惜瘦骨红梅在雪中才好看。前几日落了雪,原想着邀你们同赏,但一想这路也难走得紧,只当是想想罢了。
他本以为季青妩并不答话,却听她道:山路有些难行。午后闲逛步数多了些,这会儿身子沉,便不去了。
萧伯梁看向季昭寰,却见季昭寰正垂眸细细抚着杯沿,不言不语。
那便不去。萧伯梁笑道。
萧承沏好茶,也不急于倒茶,只将茶壶置于暖炉上温着。他拨弄了几下炭火,火星子噼啪作响,映得他的眉眼忽明忽暗:前几日听戏,得了一出好折子戏,说的是一位男子爱慕一位女子,便寻了她的生辰八字,日日为她祈福,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剜出心头血,桩桩件件都是拿命在疼惜。他顿了顿,轻叩茶案,后来那姑娘知晓了这番心意,自然就嫁了他。
他讲完了,扭头去看一旁的季青妩,执起她的手在掌心挠了挠,温声道:我今日为你煮茶,你便为我抚一曲吧。
萧伯梁冷眼瞧着他们十指相扣,忽地有些不是滋味儿。他侧首看向季昭寰,见她正垂眸细细品茶,小口小口地喝着,面上如笼了一层白雾,看不出是何情绪。
萧伯梁轻哂道:娘娘今日倒是惜字如金。
季昭寰这才抬眼,目光如秋水般只掠过萧伯梁的脸,却未言语,只捻了一块杏仁酥。
说到听戏,萧伯梁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府内戏班子新排了个戏,叫《金玉奴》,讲的是个书生高中后,原配娘子却嫌他寒酸,另攀高枝的故事。
萧伯梁说着,见季青妩也抬头看向季昭寰,便道:不如请娘娘和青妩妹妹一同去瞧瞧。
茶室内一阵安静。
铜炭在炉中燃烧,燃烧的“噼啪”声偶尔响起,落在耳边。炉口处青烟袅袅,茶室清香弥漫。
萧伯梁便在这袅袅青烟中看向季昭寰,却见她眸光沉静,半晌,微微勾唇,道:好啊。
萧伯梁便笑了。
季青妩适时地为长姐添茶布菜,阿姐,尝尝这个。
萧伯梁的目光在姐妹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忽然搁下茶盏:娘娘。他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让所有人都停下动作,说来,娘娘的《女戒》可抄完了?
大人记性真好。季昭寰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不过本宫记得,那日说的是《列女传》。
炭盆里突然爆出个火星子,噼啪一声响。萧承挑眉看向兄长,却见萧伯梁勾了勾唇角:是么?那想必是臣记错了。
萧承轻笑一声,指尖在案几上敲出两记轻响:兄长这是...被将了一军?
季昭寰却忽然转过头来,面上是平静的光华,她看着萧伯梁,轻轻一笑:萧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他答,不知她是否看得清,他面上是一抹浅笑。
只有顺利二字?
他略一思索,道:还有些小麻烦。
麻烦?季昭寰泡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为他斟了满杯,才缓缓开口:什么麻烦?
萧伯梁却只是笑而不答,端起茶盏轻吹了吹,一饮而尽。
他眉眼含笑,道:朝中似乎有些异动。
是吗?季昭寰敛了眸,手指描摹着茶盏杯沿,却不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