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不必说透,从眼里便能看懂。
笑什么?萧承的声音沉了下来。
季青妩的唇角却弯得更明晰,一双黑亮的眼清明地看向他,仿佛要把他的皮给剐了。
你不该向我解释一下吗?他愣了愣,拇指摩挲起她唇角那抹刺眼的笑。
解释什么?
萧承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痛色:阿妩……在你眼里,我真的很差劲吗?
他忽然松开下颌,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头直视自己,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截了当,可他的眼神却满是受伤与惶惑,仿佛已经预先知晓了答案,却仍心存着侥幸,想要自欺欺人。
季青妩迟迟不回应,萧承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本能地垂眸回避了一下,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知道?萧承耐着性子,逼近她,鼻尖触到她的。
他神情温柔如水,笃定她对他是有那么一点心意的,不知道吗?还是不愿承认?
他的呼吸越靠越近,几乎就要扑到她的唇上,季青妩连眼都不眨,直直地看着他,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他们。
萧承忽然泄了气,颓然地松开手,他望着她眼底的沉静,忽然笑了,那笑却比哭更难看:那,换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直视她,眼底是无比认真,若我此刻去找旁人……你可愿意?
季青妩愣住了。
萧承却不想看到她这副模样。
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突然按上她的腰,将她抵在了妆奁上,
他紧逼她,一声一声刺入她的耳中,季青妩怔怔地看着他,心跳漏了一拍,唇间却仍然不说话。
季青妩迟迟不回应,萧承的神色变了又变。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的眼眸深幽,用极轻的音量问了她,然后将唇贴到她的耳畔,轻柔地唤着她的名字:阿妩。
这样的语气,仿佛他们是天下最亲密的夫妻。
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季青妩眨了下眼,想从萧承的怀里挣脱出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累了。
说话!萧承搂紧她,厉声喝道。
他想要一个答案,哪怕答案是他不想听到的。
为何不说话?
萧承复又捏上她的下巴,又问了一遍,喉间发涩,你开口啊。
你去找啊!
季青妩终于恼了,伸出手去推他肩膀,再次被他攥住手腕按在妆奁上,她眼中忿忿,我何曾拦着你——
萧承瞬间白了脸,他愣了片刻,突然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脸扭过来。
你说什么?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
我何曾拦着你找别人?季青妩的唇边浮起一抹冷笑,你去啊,去找你的红颜知己,不是很多吗?去啊!
她一字一句说着,眼底是无尽的嘲讽。
萧承受伤地看着她,脸色更白了些,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股绝望的无力感慢慢升起,让他闭上了嘴。
他看着她,想从那上面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可她的眼神依旧是冷的。半晌,他败下阵来,委屈地埋进她颈间,声音骤然哑得不成样子,阿妩,我只是需要你抱抱我……
下一刻,他的呼吸便变得急促起来,声音闷在她颈间,又闷又哑地补了句:…… 为什么总是不懂呢?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满是哽咽,是绝望的、撕心裂肺的,他的眼神里满是疼痛,像是怕她拒绝,又像是怕她沉默,只能使劲儿埋进她怀里,固执地不撒手。
季青妩身子一僵,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任由他圈着。萧承听着自己的声音,空洞地重复着这句话,却始终等不到回应。
他突然松开手,将她从怀里放出来,随后站起身来。他开始解自己腰间的玉带,动作又快又急,像是在跟什么较劲。
萧承,你干什么?季青妩看着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声音惊慌。
外袍落地,接着是中衣。当最后一件里衣被扯下来时,萧承精壮的上半身已经完全地暴露在她眼前,上面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心口处有一道寸许长的刀疤格外明显,这处刀疤周围散布着箭伤、枪伤,新伤叠着旧伤,张牙舞爪。
这是季青妩第一次看清他的全部伤痕。往日欢好时,他总是刻意避开光线,不让她细看。即便在最情动的时刻,也会攥着她的手不许摸他后背。有一回她手指刚触到那道心口的疤,他就闷哼一声,带上压抑的颤栗,狠狠咬住她肩膀。
我不是铁打的,萧承的声音哑得不能再哑,喉结滚动着,任由她目光一寸寸扫过自己身上的伤痕,
我也会疼,阿妩,我这里……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道疤痕上,那里正剧烈跳动着,真的好疼。
季青妩触到那些伤疤,手不自觉地发颤。萧承的手便覆在她的手上,带着她一点一点抚过每一处伤痕。
你会心疼路边的乞儿,会心疼折翼的雀儿,会心疼任何人,却独独不肯心疼我。
他忽然低笑一声,眼底浮起病态的灰败,不如我随我们的孩子一起去了……倒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