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青州东门里头,有个后生,名叫马二混。人如其名,是个老实巴交、混迹市井的小人物。
马二混家里穷得叮当响,就靠着他每日里起早贪黑,磨面卖面,挣几个铜板,勉强糊口。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别说娶媳妇儿,就是多买斤肉都得掂量半天。他家里就一位老娘,母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清苦,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一日,马二混照旧出门卖面去了,家里就剩下老太太一人,正做着针线活呢。忽然间,就觉着屋里一亮!
老太太抬头一瞧,哎呦喂!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大姑娘,年纪约莫十六七岁,头上梳着个寻常的发髻,身上穿着朴素的布衣,可那模样,那份气度!怎么说呢?就好像那月亮掉进了茅草屋,满屋子都跟着光华灿烂起来!
老太太当时就看傻了眼,忙问:“姑……姑娘,您找谁啊?是不是走错门了?”
那姑娘未语先笑,声音跟那黄莺儿似的:“老夫人,我不找别人,就找您家贤郎。我瞧着他为人诚笃老实,心里头愿意,想嫁到您家来,伺候您老人家。”
老太太一听,差点没从炕上栽下来!她赶紧摆手说道:“使不得!可使不得!娘子您这般天仙模样,我们这穷家破业的,哪敢委屈您?您说这话不是折我们母子阳寿吗?快请回吧!”
可这姑娘是铁了心,再三请求。老太太是越听越怕,心说这莫非是哪儿来的狐仙鬼怪,拿我们穷人寻开心?还是哪家逃出来的小姐,神志不清?
于是她狠下心,连推带劝说道:“娘子,您快请回吧!我们这小门小户,实在不敢高攀,您再不走,只怕会给我们招来祸事啊!”
好说歹说,总算把这姑娘劝了出去。老太太扒着门缝往外瞧,只见那姑娘一步三回头,慢悠悠地往西边去了。
这事儿过去三四天,老太太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忽然间,西巷子的吕婆婆串门来了。
这吕婆婆一进门就笑呵呵地说:“老姐姐,给您道喜啦!我们邻居有个姑娘,叫董蕙芳,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的。她瞧上您家二混老实可靠,情愿嫁过来,您怎么还不答应呢?”
老太太一听“董蕙芳”这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就把前几天那仙女似的姑娘来访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担忧地问:“她老吕家的,你说,这姑娘来路不明,别是犯了什么事儿逃出来的吧?”
吕婆婆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哎呀!老姐姐您多虑了!绝无此事!我拿我这把老骨头担保!要是有半点儿差错,您唯我是问!”
老太太这才将信将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转忧为喜,连忙应承下来。吕婆婆走后,老太太欢天喜地,赶紧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新席子,就等儿子回来,好去下聘迎亲。
眼瞅着日头西沉,天快黑了。马二混还没回来,忽然间,就觉着一阵香风飘过,那董蕙芳姑娘,自己个儿就飘然而至!
只见她落落大方,走到老太太跟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口称:“母亲大人在上,受儿媳一拜!”
行完礼,蕙芳姑娘又说:“我身边还带着两个丫鬟,未得您老人家允许,没敢让她们进来。”
老太太一听,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苦着脸说:“好媳妇儿啊,不瞒你说,我们娘儿俩守着这破屋子,全靠二混卖那点面,挣几个蝇头小利,刚够填饱肚子。如今添了你一口,你这细皮嫩肉的,我还怕养不活呢。再来两个丫鬟,咱们一家子难道喝西北风过日子吗?”
蕙芳姑娘抿嘴一笑,说道:“母亲放心,她俩来了,一不费您的米,二不花您的钱,都能自己养活自己。”
老太太好奇了:“哦?那她们人在哪儿呢?”
只见蕙芳姑娘朝门外轻轻唤了一声:“秋月,秋松,进来拜见老夫人吧!”
这声儿还没落地呢,就听“嗖——嗖——”两声,像那燕子穿帘一般,两个穿着青布衣裳、干净利落的丫鬟,俏生生地站在屋里了!
两个丫鬟二话不说,噗通就跪倒在地,给老太太磕头。这时,马二混正好卖完面,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老太太赶紧迎上去,把这大喜事告诉儿子。
马二混一听,人都懵了!迷迷糊糊走进自己那破屋子一看,哎?我的亲娘哎!只见屋里雕梁画栋,跟那宫殿似的!桌椅屏风,帘幕帷帐,光彩夺目,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马二混惊讶极了,以为走错了门,缩在门口不敢进去。就在这时,蕙芳姑娘从里间款款走出,笑着迎上来。
马二混定睛一瞧,哎呦我的亲娘!这媳妇儿,比画儿上的仙女还好看!他惊得往后一退,差点被门槛绊倒。
蕙芳姑娘伸手一把拉住他,那手又软又暖。她扶着马二混坐下,温言软语跟他说话。马二混这辈子哪受过这般待遇?只觉得身在云里雾里,神魂颠倒。
愣了半天神,马二混才想起来,赶紧起身说道:“你……你坐着,我……我去打点酒,买点肉来……”
蕙芳笑着拉住他说:“夫君不必麻烦。”
回头对那两个丫鬟说:“秋月,秋松,准备酒饭吧。”
就见那秋月答应了一声,拿出一个旧皮口袋,走到门后边。她双手抓着口袋,“哗啦哗啦”一顿猛摇,接着伸手往口袋里一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