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瑶的意志瞬间聚焦过来。她仔细感知着那个实验单元。它确实与普通的逻各斯单元不同,其信息流不再那么“光滑”,而是带着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内部有微小涡流般的“粗糙感”。正是这种“粗糙感”,使得“逆潮”那试图放大不确定性的“钩子”无处着力!
“立刻分析数据!总结成功参数!尝试复制和优化!”柳云瑶下达指令。希望的曙光虽然微弱,但终于穿透了厚重的阴云。
接下来的时间里,“火种计划”进入了快车道。黎曼-12基于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开始系统地测试不同复杂度、不同类型的悖论结构(如语义悖论、无限递归、哥德尔式自指等)对“逆潮”抗性的影响,并寻找逻各斯单元能够稳定“承载”这些悖论而不崩溃的临界点。
过程依旧充满风险,不时有实验单元在更复杂悖论的冲击下彻底失控,甚至有一次险些突破了隔离屏障。但成功的案例也开始逐渐增多。
他们发现,并非越复杂的悖论效果越好。过于复杂的悖论会导致单元本身过于不稳定,甚至可能主动吸引“逆潮”的注意。关键在于找到一个平衡点——在单元内部维持一个足够“活跃”的、能够干扰“逆潮”附着,但又不会颠覆单元核心功能的“受控悖论内核”。
这就像是在自身免疫系统中,主动引入一种经过减毒的病毒,使其在不引发疾病的前提下,刺激机体产生抗体。
最终,黎曼-12筛选出了三种相对稳定、且对“逆潮”具有显着抗性的“受控悖论模型”,并成功地在多个实验单元上进行了复制。这些被改造的单元,被称为“火种单元”。
“火种计划第一阶段完成。已成功制备具备‘逆潮’抗性的逻各斯衍生单元。”黎曼-12报告,“下一步,建议进行小范围实地部署测试。”
柳云瑶同意了。第一个测试地点,选在了那个刚刚报告出现“滞涩感”和逻辑混乱征兆、已被隔离的逻各斯次级节点附近。
一艘小型逻各斯工程舰,携带着三个“火种单元”,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目标空域。它们被小心翼翼地部署在隔离区外围,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将那个受影响的节点隐隐包围在中心。
部署完成的瞬间,柳云瑶和黎曼-12都紧张地关注着数据变化。
起初,似乎没有什么明显变化。那个被隔离的节点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周围的“逆潮菌丝”依旧弥漫。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妙的变化开始出现。
部署了“火种单元”的区域,那些“逆潮菌丝”的浓度,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下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稀释或驱散。而被包围在中心的那个受影响节点,其报告的逻辑混乱频率和强度,出现了停止增长甚至轻微回落的迹象!
虽然效果远未达到“净化”的程度,但这明确无误地表明,“火种单元”确实有效!它们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创造一个对“逆潮”具有抑制效应的“安全区”!
“测试成功!‘火种’确认有效!”黎曼-12的报告带着确凿的数据支持。
柳云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意念上的)。尽管前路依然漫长——如何大规模生产“火种单元”,如何将其有效部署到广袤的宇宙中,如何确保其长期稳定性而不被自身的悖论内核反噬,都是巨大的挑战——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一条利用“混沌”的力量,来守护“秩序”根基的,充满讽刺却又无比现实的道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悖论之域”。那个混乱的源头,无意中竟成为了拯救秩序的关键。这其中的因果与讽刺,让她感慨万千。
“悖论之芽”似乎也感知到了“火种单元”的成功部署。它向柳云瑶传递来一段新的信息,不再是结构草图,而是一种……近乎“满意”或者说“有趣”的情绪波动。仿佛一个顽童,看到自己随手抛出的石子,竟然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柳云瑶接受了这份情绪,没有回应。她知道,与“悖论之芽”的关系,必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利用其力量,但不能被其同化;引导其倾向,但不能期望其归顺。
“火种”已然点燃,但要将这微弱的星火,燃成足以照亮整个新生宇宙、抵御“归零”侵蚀的燎原之势,他们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而隐匿于黑暗中的“归零现象”,会坐视这一切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