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夏日狂潮(2 / 2)

翁美玲正咬着吸管喝汽水的动作顿住了。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是盯着瓶壁上凝结的水珠,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小口喝着汽水,那抹笑容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吴君如看着她,心中莫名地揪了一下,但很快又被自己的汽水呛到,两人又笑闹起来。

铜锣湾的霓虹灯下,十三妹的势力如同藤蔓般无声而坚定地蔓延、扎根。

* **石氏电子专卖店(山鸡所在地):** 成为铜锣湾追逐潮流的圣地。最新款的索尼walkan、卡西欧电子表、迷你收音机,甫一上市便引来抢购热潮。玻璃柜台被挤得砰砰作响,收银机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山鸡和同事们忙得脚不沾地,却也在这份忙碌中感受到一种新奇的充实。

* **双喜凉茶铺:**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破旧的小铺。经过精心翻修,门面古朴大气,内部空间宽敞明亮。更重要的是,在店铺深处,增设了几间隔音极好、私密性极高的VIp包厢。这里迅速取代了嘈杂的茶楼,成为江湖人士、乃至一些有头有脸的商人洽谈“特殊生意”的首选“安全屋”。一碗碗清热祛湿的凉茶,见证着无数或大或小的交易达成。

* **夜总会无声易主:** 十三妹的手段愈发老练。她没有大张旗鼓地火并,而是通过代理人,利用充沛的现金流,不动声色地收购了三家地理位置优越、但经营不善或帮派背景薄弱的夜总会。更换管理团队,引入新式经营理念,提升服务档次。

一个闷热的夏夜,凉茶铺二楼最里间的VIp包厢。窗户紧闭,空调低鸣。十三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真丝衬衫,坐在主位。对面是穿着便服的陈细九警司。桌上两碗冰镇龟苓膏几乎没动。

陈细九用小勺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深褐色的膏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凝重:“十三姨,收到风(收到消息),有批‘粉’(毒品)……量不小,从泰国那边过来,走的还是我们以前盯着的那个老码头。”

十三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呵,在我的地盘散货?谁这么大胆?嫌命长?” 她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细九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张有些模糊的偷拍照,推过去:“‘潮义安’那几个漏网之鱼,搭上了新冒头的‘和合图’这条线。看架势,是想靠这批货翻身。”

十三妹拿起照片,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照片上几张或嚣张或阴沉的脸。她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像在计算着什么。片刻后,她抬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让他们扑腾两天。派人跟紧点,摸清他们的仓库、人手、交易时间。等货全部到齐,人赃并获,一次性,连根拔起。”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陈细九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冷静与狠厉,点了点头,知道铜锣湾又将迎来一场无声的风暴。

深夜,喧嚣了一天的铜锣湾并未完全沉睡。霓虹灯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将街道映照得光怪陆离。山鸡拖着略显疲惫却精神饱满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汗水浸湿了制服的背心,晚风吹来,带来一丝凉意。

路过“雄记潮州打冷”的旧址时,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这里曾是“大佬b”吴志雄耀武扬威的地盘,弥漫着血腥和暴戾的气息。如今,招牌早已换成明亮的“雄记茶餐厅”,灯火通明,窗明几净,里面坐满了吃宵夜的食客,传出碗碟碰撞和谈笑声。那曾经象征着恐惧和压迫的阴影,已被明亮的灯光彻底驱散。

“喂!山鸡!傻站着发什么呆啊?”

一个清脆带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吴君如穿着一件时髦的碎花连衣裙,像只快乐的小鸟般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手里高高举着两支快要融化的甜筒冰淇淋。

“请你吃!快点,要化啦!” 她不由分说地把一支塞到山鸡手里。

山鸡有些措手不及地接过,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激灵。他咬了一口,香草奶油混合着脆皮的甜腻瞬间在口中化开,是以前从未舍得买过的奢侈味道。

吴君如也舔着自己的甜筒,大眼睛在霓虹灯下亮晶晶的,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当店员,是不是怎么都比在大排档剥蒜头、洗碗要强?”

山鸡用力地点点头,奶油沾了一点在嘴角。他看着眼前这个在荧幕上光芒四射、现实中依然爽朗亲切的“君如姐”,又看了看身后灯火辉煌的“雄记茶餐厅”和更远处石氏药店的霓虹招牌,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舔掉嘴角的奶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看着吴君如,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君如姐,你说……我……我以后,可不可以……也去拍电影?”

吴君如正沉浸在甜筒的美味中,闻言一愣,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极具感染力的大笑:“哈哈哈!为什么不行啊?!你看起来挺上镜的嘛!行!包在我身上!等我回去问问我姑妈!说不定下部戏需要个聪明的店员小子呢?哈哈!”

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和甜腻的奶油香气拂过。山鸡看着吴君如充满鼓励的笑脸,又咬了一大口甜筒,那甜味似乎一直渗到了心里。身后,铜锣湾的霓虹灯海依旧在永不停歇地闪烁、流淌,变幻着迷离的光彩,像一场盛大、躁动、充满未知诱惑却又真实可触的、永不落幕的夏日狂梦。在这个1983年的夏天,似乎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