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这座巨大印刷厂幽深的地下二层,一排被厚重防尘布覆盖的巨型印刷机中,其中一台的电源指示灯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绿光,随即又归于沉寂,仿佛从未亮起过。
楼上,临时指挥中心里弥漫着冷却服务器的微弱嗡鸣和一股淡淡的臭氧气味。
佐藤光用手背压住嘴唇,抑制住一阵从肺部深处涌上来的干咳。
她的身体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后濒临报废的机器,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抗议的尖叫。
但她的眼睛却死死地钉在面前三块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上。
左侧屏幕是昨夜剧院观众的离场热力图,一个醒目的红点在第七排的位置提前熄灭,并在出口处留下了一道仓皇的轨迹。
中间屏幕滚动着城市警情通报,安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而右侧屏幕上,一段从暗网截取的新闻剪辑正在无声播放:《文化周演出突发集体不适,专家称或与光影频闪有关》。
视频里,记者采访着几位面色不佳的观众,他们抱怨着头晕和烦躁,没有人提及那个被“官方”定义为癫痫发作的女孩。
舆论被巧妙地引导向了一场无伤大雅的技术事故。
藤井凉子的“预言”被消解了,她被孤立成一个需要医学干预的病人。
佐藤光的指尖冰冷。
她知道,这背后有咒术高层的手笔,他们擅长用现代科学的“合理性”去掩盖咒术世界的“非理性”,以此维持脆弱的平衡。
但这种平衡,是以牺牲“接收者”为代价的。
她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一个层层加密的通讯频道,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异常清脆。
她向木村纱织发送了一条信息,内容简单到极致,不含任何多余的字符,只有一串坐标和一组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旧校礼堂彩排,执行‘蓝灰切换’。”
这是她设计的“蜂巢响应模型”的第二步。
如果说剧院是一次单点爆破,那么现在,她要开始编织一张网。
一张由城市里各个公共空间构成的、能够分布式响应的预警之网,而木村纱织,是她最关键的第一个节点。
次日午后,阳光透过咒术高专旧校礼堂高大的玻璃窗,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学生剧团正在排练着一出乏味的校园剧。
木村纱织穿着一身印有“设备维护”字样的工作服,以调试线路为由,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后台控制室。
她的心跳像节拍器一样,在胸腔里敲打着精准而急促的鼓点。
她将一枚看似普通的U盘插入主控台的备用接口,屏幕上,一行进度条飞速闪过,随即消失无踪,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她走到控制台前,目光扫过舞台。
排练正进行到高潮部分,男主角在高声呐喊,所有追光灯汇集在他身上。
就是现在。
木村的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一点。
舞台顶端的一排LED顶灯,光线在那一瞬间由暖白突兀地偏向冷冽的蓝色,整个过程精确到06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与此同时,音响系统中一道低于人类听觉阈值的17赫兹次声波脉冲,如同一颗无形的石子,投入了在场所有人的潜意识之湖。
大部分学生只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将那瞬间的违和感归结为排练的疲惫。
然而,在礼堂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名负责道具的男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他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旁边的同学问。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他捂着耳朵,那种感觉挥之不去,像蚊子一样在脑海里嗡嗡作响,“有点喘不过气,我出去透透气。”
他摇摇晃晃地推开沉重的侧门,冲进了户外的阳光里。
十分钟后,一支日常巡逻的辅助监督小队,在距离旧校礼堂不足五十米的一条僻静小巷里,发现了一具尚有余温的流浪猫尸体。
它的身体被咒力侵蚀得不成样子,扭曲地蜷缩在垃圾桶旁。
根据残秽浓度判断,若非有活物恰好经过,那只潜伏的低级咒灵的下一个目标,本该是那个从礼堂里出来的学生。
控制室内,木村纱织低头在工作日志上记录着常规的电压参数,握笔的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她成功了。
她像一个远程手术的助手,精准地执行了来自一个未知存在的可怕指令,并拯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这种介于共犯与救世主之间的奇异感觉,让她的良知备受煎熬。
在合上日志本前,她犹豫了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黄色便签,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不着痕迹地贴在了控制台一个隐蔽的角落。
“下次换绿色?”
这是试探,是询问,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向那个藏在暗处的“信号源”发出的回应。
她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执行者。
同一时间,在特级监控室内,五条悟正调阅着旧校礼堂的全部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