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的呼吸一窒。他顺着江妍的目光看去——
沈烽就站在江妍侧后方半步的位置。这个平日里暴躁易怒、像头莽撞雄狮的男人,此刻却异常地沉默。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得像两潭深水,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压在了水面之下。
他没有看林杰,也没有看那惨叫的张强,他的目光只落在江妍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
当江妍的目光扫过来时,他甚至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只有一种磐石般的、近乎献祭般的跟随。
那一瞬间,林杰明白了。
沈烽这个莽夫,这个他向来认为只懂得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男人,竟然比他更早、更透彻地看清了眼前的绝境!
他明白,此刻任何质疑、抗拒甚至逃离,都只会将江妍推向更深的黑暗深渊。
唯一渺茫的希望,是站在她身边,用行动告诉她——他们还在。
哪怕这行动是参与一场血腥的屠戮。
他是在用这种沉默的、残酷的跟随,试图抓住江妍人性边缘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微光!
林杰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捏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看了一眼沈烽那沉默如山的侧影,又看了一眼江妍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绝望哀嚎、四肢血洞汩汩冒血的张强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将停车场里所有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都吸入肺腑,用来冻结住自己翻涌的胃液和颤抖的神经。
没有再看任何人,林杰迈步上前。
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钉在痛苦十字架上的“实验体”。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柄随身携带的、薄如柳叶的银色手术刀。
刀身在冷白的光柱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冰冷的寒芒。
他停在张强面前,无视了对方眼中那瞬间放大的、混合着剧痛和极致恐惧的哀求光芒。
林杰的左手伸出,带着外科医生特有的稳定,按在了张强右肩那个还在冒血的枪洞边缘,指尖能感受到温热血液的粘腻和肌肉组织的抽搐。
右手的手术刀,刀尖稳稳地抵在了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上。
刀疤脸张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眼珠疯狂转动,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林杰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像覆盖了一层永不融化的冰。
他手腕微沉,刀锋无声地切开了焦黑的皮肤边缘,精准地探入了那血肉模糊的创口深处。
停车场里,只剩下刀锋切割组织的细微声响,混合着张强那不成调的、越来越微弱的哀嚎,以及另外三个混混牙齿打颤和压抑的呜咽。
江妍的目光从林杰解剖的动作上移开,落在了沈烽身上。
她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
“沈总,挑一个。”
沈烽没有任何迟疑。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那三个抖如筛糠的混混。
妹妹汇报的资料在他脑中清晰闪过:
李山,26岁,多次入室盗窃,无固定职业;王武,31岁,赌徒,欠高利贷;以及那个刚刚被妹妹重点标记过的——赵陆,22岁,因酒后家暴导致怀孕三个月的妻子流产,致其终身不育。
沈烽的眼神瞬间锁定在那个最年轻的赵陆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纯粹的、执行任务的冰冷。
他迈开步子,沉重的皮靴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赵陆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赵陆看着这个如同死神般走来的高大男人,看着他手中那柄闪着幽光的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恐惧掐断的悲鸣,眼泪鼻涕糊满了整张脸,裆部湿透的裤子散发出更浓重的骚臭。
沈烽停在赵陆面前,没有任何废话。
他抬起枪口,模仿着江妍之前的动作,枪管稳稳地抵在了赵陆的右肩胛骨下方——心脏后方的位置。
他没有看赵陆那双充满哀求的、泪眼模糊的眼睛,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