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掠过屋檐的啼声还在耳畔打旋,苏九突然觉得掌心的玉佩烫得惊人,像块刚从灶膛里夹出来的炭。
他屈指弹了弹腰间的系统挂坠——那是块半透明的玉牌,平时总泛着温和的金光,此刻竟泛起细密的裂纹,像要裂开道缝把什么东西挤出来。
历史回响...这次该不是又要我看十年前苏府后院的鸡飞狗跳吧?他嘀咕着盘腿坐下,右手按在青石板上。
指尖刚触到凉意,眼前突然炸开一片混沌的灰雾。
雾里有雨丝飘落,打湿了他的眉梢。
等视线清晰时,他正站在一片未完工的工地前。
断碑横陈,碎石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不远处,一个穿着九龙残袍的男人背对着他,玄色袖口绣着半截褪色的龙爪,正抬手按向地面。
轰——地火雷的轰鸣震得耳膜发疼。
苏九眼睁睁看着地底窜出火龙,将刚立起的石碑炸成齑粉,飞溅的碎石划破了几个守夜老人的脸。
那男人转过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半张脸上爬满暗红的疤痕:苏九,你要立的不是碑,是祭坛!
这些愚民的血,够祭我大楚龙气了——
苏九猛地睁眼,额头全是冷汗。
他踉跄着扶住书案,案上的茶盏摔碎,瓷片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系统光幕适时弹出来,淡金色的字在眼前跳动:【检测到未来危机,建议宿主启动应急预案】
应急预案个屁!他抓起碎瓷片在墙上划了道深痕,他们不是要毁碑,是要借碑杀人,用百姓的血当引子...好个借刀还魂的阴招!
窗外传来夜巡梆子声,他突然扯开嗓子喊:小翠!
把鬼面那老冰棍给我拎来!
赵秀才抄家伙,老翰林带笔墨,茶博士...把你那说书的醒木也捎上!
半柱香后,藏书阁挤得像个杂耍班子。
鬼面卫长左肩还渗着血,锁子甲没系全,露出半截缠着药布的胸膛;小翠揉着眼睛,发辫歪得像被风吹乱的稻草;赵秀才抱着个破砚台,墨汁沾了半袖子;老翰林扶着老花镜,手里攥着本《大楚典制考》,书页角都卷了边。
都坐直了!苏九踹了踹桌脚,明儿开始,咱们要唱一出戏。他指了指墙上的划痕,赵秀才,你去跟茶摊王婆说,就说百姓捐砖捐瓦太积极,碑林要提前七天奠基——越玄乎越好,最好说我半夜梦到先帝托孤,非赶着吉时动土。
赵秀才眼睛一亮:得嘞!
我再加两句,说苏爷半夜爬起来画图纸,裤腰带都系反了——
苏九抄起茶碗作势要砸,鬼面,你带影阁的老兄弟去碑底下埋东西。
别埋雷,埋...埋蜂窝!
对,马蜂窝!
到时候炸雷一响,蜂群能把那些龟孙子蛰成猪头。
鬼面卫长摸了摸腰间的淬毒匕首,喉咙里发出闷笑:影阁有养蜂的好手,当年刺南境王时用过。
老翰林,苏九转身抱拳,您给写篇《逆命赋》,里头掺点大楚密文。
他们不是爱挖秘密么?
让这碑文变成块甜饼,引他们来啃。
老翰林捋着胡子直点头:好!
我在忠魂不灭底下加句玉碎瓦全,按大楚官话,通,正好暗合龙脉——
苏九打了个响指,茶博士,您明儿的说书题目就叫《碑中藏宝,苏九夜探先帝陵》。
别真说,就漏半句,什么碑心有钥匙能开龙脉...要多玄乎有多玄乎。
茶博士一拍醒木:得嘞!
小老儿先咳两声,说欲知钥匙在何方——然后敲茶碗,让听客自己猜。
最后他转向小翠,捏了捏她的脸:我的好徒儿,明儿去醉仙楼哭一场。
就说你师父疯了,非要半夜独自祭碑,说要跟你师爷通灵...要哭出鼻涕泡,越惨越好。
小翠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摸出块脏帕子:师父您放心,当年在苏府追鸡,我能抱着柱子哭半个时辰,连账房先生都掏了五文钱。
第二日晌午,安州城就炸了锅。
赵秀才举着满街跑,黄纸黑字写着:奇闻!
苏大侠梦会先帝,碑林奠基提前七天!茶博士的茶馆里,听客们挤得连房梁都快压塌了,只听见他敲着醒木喊:列位,您道那碑里藏着啥?
听说啊,是能通龙脉的...咳,咳,小老儿这嗓子得润润——
当晚,醉仙楼二楼雅间。
小翠蹲在门槛上,帕子捂着脸抽抽搭搭:师父非说今晚会有来,要我别跟着...可那碑刚挖了个坑,半夜风大,万一摔着碰着...呜呜呜,我这当徒弟的,连师父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角落的买书客放下茶盏,指节捏得发白。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腰间别着个褪色的书袋,可袖口露出的金线滚边出卖了身份。
赵秀才缩在柜台后,笔尖在账本上飞:左眉有颗红痣,右手食指有墨渍,书袋角绣着小团龙...得嘞,记上!
子时三刻,和平书院后巷。买书客猫着腰往碑坑挪,刚掀开覆盖的草席,脚腕突然被铁索缠住。
鬼面卫长从树后闪出来,锁子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影阁的兄弟,当年在漠北见过你。他扯动铁索,买书客扑通摔进泥坑,怀里掉出张皱巴巴的图纸——正是苏九在历史回响里见过的地火雷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