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王大夫的药箱就撞开了护卫团的门。
他白胡子上沾着露水,一脚踏进门槛就扯着嗓子喊:昨日听张屠户说你们这儿有三个中了怪笑的?
老朽景元二十三年便在安州悬壶,什么癔症疯病没见过?
苏九正蹲在灶房喝热粥,闻言差点被粥烫到舌头。
他盯着窗外王大夫晃得乱飞的药葫芦,后槽牙直犯酸——这老头最会小题大做,上回刘婶家闺女被蜜蜂吓哭,他非说中了,扎得人家满背是针。
苏九呢?王大夫把药箱往桌上一墩,震得茶碗跳起来,那怪笑之症最是凶险,迟了要攻心!
在这儿呢。小翠从里屋探出头,胳膊肘捅了捅缩在墙角的苏九。
王大夫眯眼打量苏九,忽然倒抽一口凉气:你这面色!
青中透灰,分明是邪祟入体!他麻溜解开苏九的袖扣,三指搭在腕上,眉心皱成个核桃,脉如乱麻,走的是阴跷脉!
这是笑癫之症
啥症?李铁柱端着茶碗凑过来,后颈的狗皮膏药还歪着。
笑癫!王大夫一拍桌子,潜伏期七日,发作时笑个不停,最后笑死在街头!他从药箱里摸出个破布包,得用猛药——每日辰时泡冷水澡,外敷狗尾巴草灰,再灌三碗朱砂汤!
苏九听得直抽冷气:大夫,我昨日还帮张婶追过鸡呢!
潜伏期!王大夫竖起食指直晃,就像地里的虫,没冒头不代表没蛀根!他扭头冲小翠道,赶紧去井边抬桶,晚了邪气要扎根!
半柱香后,苏九裹着发抖的身子蜷在木桶里。
深秋的井水浸得他牙齿打战,身上的鸡皮疙瘩能刮下一层霜。
王大夫背着手绕着木桶转圈,白胡子被他自己哈出的热气打湿,黏成一撮:这叫以寒克邪,等你泡够三刻钟——
阿嚏!苏九打了个大喷嚏,溅起的水花湿了王大夫的鞋尖。
王大夫跳着脚躲开:莫要动!这是驱邪反应!
苏九冻得鼻尖通红,眼角瞥见王大夫得意的模样,忽然想起昨夜翻的《点痒秘籍》。
他悄悄把冻得发木的手指蜷进掌心,秘籍里风府穴偏右三分,笑引点的字突然浮出来——这老头刚才弯腰时,后颈的衣领敞着,那处穴位正露在外面。
大夫,您看我这手......苏九吸着冷气指了指自己手背,趁王大夫探头的工夫,指尖闪电般点在他后颈。
王大夫的笑声比炸雷还响:哈哈哈哈!
谁、谁挠我?他捂着脖子原地转圈,白胡子抖得像被风吹的狗尾巴草,这、这是驱邪时的......啊哈哈!
邪祟反扑!
反扑得这么巧?小翠抱着臂倚在门框上,嘴角憋着笑。
王大夫扶着墙直喘气,后颈痒得像爬了二十只蚂蚁:休要多言!
这是......咳咳......正常反应!他话没说完,又笑出声,药箱上的铜锁被他拍得响。
苏九缩在木桶里搓着胳膊,心里直乐——这老头刚才还说他笑是中邪,现在倒成了驱邪反应?
他假装关切道:大夫要不也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