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骸骨灵火.(1 / 1)

《骸骨灵火》

第一章 寒骨灯

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五响,沈砚之的指尖终于触到了那盏青釉瓷灯的灯台。冷。不是腊月里冻裂水缸的干冷,而是像有无数细针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带着种阴湿的腥气。他猛地缩回手,掌心已泛出几道青紫色的指痕,像被无形的手攥过似的。“这灯……”沈砚之皱眉看向桌对面的黑袍人。对方始终低着头,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一截苍白的下颌线,以及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的银质链坠——那十枚扭曲的骨骼形状,在跳动的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三日前你在城隍庙捡到的,”黑袍人的声音像是揉过砂纸,“沈先生当时说,此灯阴气逼人,必是凶物。”沈砚之喉头发紧。三日前那场暴雨,他确实在城隍庙的断碑下发现了这盏灯。当时灯身覆满污泥,唯有灯芯处一点幽蓝火苗不灭,像极了传闻中的鬼火。他本想将其投入护城河中,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带回了古董店。“可我昨夜明明……”他想说昨夜已将灯封入桃木匣中,此刻那匣子却好端端摆在博古架上,铜锁完好无损。黑袍人忽然抬起头。那是张怎样的脸?沈砚之只觉眼前一花,仿佛看到无数碎骨在对方皮肤下游走,组合成扭曲的五官。待定睛再看时,对方依旧是那副模糊不清的模样,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那是两簇跳动的幽蓝火焰,与灯芯处的光芒如出一辙。“此乃‘骸骨灵火’,”黑袍人缓缓道,“每燃烧一盏,便有一段枉死之魂得以超度。但点灯人需以自身精血为引,稍有不慎,便会被怨灵反噬。”沈砚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青釉瓷灯上。此刻灯身的污渍已尽数褪去,露出细密的冰裂纹路,裂纹中隐隐有暗红色液体流动,宛如凝固的血液。灯芯处的幽蓝火苗忽然暴涨数寸,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奇形怪状。“沈先生可知二十年前的‘百骨窟’惨案?”黑袍人忽然问道。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二十年前,城西乱葬岗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窟中白骨累累,皆是清末民初时期的枉死者。当时官府派人封填,却在当夜遭遇离奇大火,三十余名工匠无一生还。此事后来被定性为意外,但坊间一直流传着冤魂索命的说法。“骸骨灵火便是从百骨窟中取出的,”黑袍人轻轻抚摸着灯台,“当年共有七盏,如今只剩这最后一盏了。”幽蓝的火苗忽然发出“噼啪”轻响,灯身的冰裂纹路中渗出缕缕青烟,在空气中凝结成模糊的人形。沈砚之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正隔着青烟朝他伸出手,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流淌着血泪。“不……”他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太师椅。“沈先生的祖父,便是当年封填百骨窟的工匠之一。”黑袍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侥幸逃脱,却被怨灵缠上,终生活在恐惧之中。您身上的阴煞之气如此浓郁,想必是继承了他的血脉吧?”沈砚之的脸色瞬间惨白。祖父确实在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变得疯疯癫癫,终日将自己锁在房里,嘴里反复念叨着“骨头在烧”“火里有声音”。他小时候曾偷偷扒着门缝看过,祖父的背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般。“你到底是谁?”沈砚之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桃木剑。这把剑是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据说能斩妖除魔。黑袍人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完全由白骨组成的脸——颧骨高耸,下颌尖锐,眼眶中跳动着幽蓝的火焰。银质链坠垂在锁骨处,随着骨骼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是最后一个点灯人。”白骨人轻轻说道,指骨在灯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现在,轮到你了。”话音未落,青釉瓷灯忽然剧烈震动起来,灯身的冰裂纹路中喷出数道血红色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痛苦挣扎的人形。幽蓝的火苗化作一条长蛇,猛地缠上沈砚之的手腕。刺骨的寒冷瞬间传遍全身,他仿佛看到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在眼前闪过——有被大火烧成焦炭的工匠,有坠崖而死的采药人,还有被乱刀砍死的乞丐……他们伸出枯瘦的手,拼命拉扯着他的灵魂。“以血为引,以魂为媒……”黑袍人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点灯吧,沈先生。否则,这些怨灵会永远缠着你,直到你变成他们中的一员。”沈砚之的意识渐渐模糊,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低头一看,只见幽蓝火焰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干瘪、碳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一点点抽走,融入那盏诡异的青釉瓷灯中。“不……我不能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刀刃上刻着繁复的符文。他颤抖着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在灯芯上。幽蓝的火焰骤然暴涨,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沈砚之仿佛听到无数凄厉的惨叫,又像是无数解脱的叹息。他看到白骨人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沈砚之终于从昏迷中醒来。青釉瓷灯依旧摆在桌上,只是灯芯已经熄灭,灯身的冰裂纹路也变成了纯黑色,宛如普通的古董。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形状酷似骨骼。“从今往后,你便是骸骨灵火的守护者。”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记住,每燃烧一盏,便有一段真相得以揭示。但真相往往比死亡更可怕……”沈砚之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目光坚定。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将彻底改变。百骨窟的秘密,二十年前的惨案,以及那六盏失踪的骸骨灵火……所有的谜团,都将由他亲手揭开。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一双眼睛正透过铜镜,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镜中之人穿着绣着龙纹的官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手中把玩着一枚与白骨人相同的银质链坠。“终于找到了……”官服男子轻声说道,铜镜中映出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数跳动的幽蓝火焰。

第二章 阴差帖

沈砚之在博古架前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青釉瓷灯就摆在第三层,黑沉沉的灯身泛着哑光,若不是腕间那道骨骼状的疤痕还在隐隐发烫,他几乎要以为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沈老板,您这儿还收古董不?”门口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了沈砚之的思绪。他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汉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汉子脸上布满污垢,只有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着几分精明。“收,”沈砚之不动声色地将青釉瓷灯用一块黑布盖住,“您有什么好东西?”汉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是个老物件,您瞧瞧。”说着,他解开麻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木盒是紫檀木做的,表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边角处镶嵌着铜片,看起来颇有年头。沈砚之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盒盖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的朱砂已经发黑,但上面的符文依旧清晰可见——那是用来镇压邪祟的“镇魂符”。“这东西哪来的?”沈砚之的手指在符纸上轻轻摩挲着。他能感觉到木盒中传来微弱的阴气,但并不凶恶,反而带着一种……威严?汉子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实不相瞒,这是我从乡下一个老坟里挖出来的。本来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结果就这么个破盒子。您给看看,能值几个钱?”沈砚之的眉头微微皱起。盗墓是重罪,他向来不与这类人打交道。但这木盒上的符纸和云纹都透着诡异,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兴趣。“打开看看。”他说道。汉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符纸贴得紧,我怕……”“无妨。”沈砚之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小镊子,小心翼翼地揭下符纸。符纸刚一离体,木盒中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木盒。盒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纸。黄纸的边缘已经发黑、破损,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那是用朱砂写的小楷,笔力遒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沈砚之将黄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奉天承运,阴司敕令:查沈氏砚之,阳寿未尽,阴德深厚,着其于三日内前往城西乱葬岗,接引枉死之魂。如违此令,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落款处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印章上的文字扭曲难懂,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阴差帖……”沈砚之倒吸一口凉气。他曾在祖父留下的笔记中见过类似的记载——阴差帖是地府发给活人的文书,通常是请有特殊能力的人协助处理一些棘手的鬼魂事件。但这种东西往往只存在于传说中,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怎么样沈老板,这玩意儿值多少钱?”汉子在一旁催促道,眼睛死死盯着沈砚之手中的黄纸。沈砚之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阴差帖上的内容吸引了。城西乱葬岗……不就是二十年前白骨窟惨案的发生地吗?难道这与骸骨灵火有关?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店里,正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阴差帖。男子看起来二十多岁年纪,面容俊朗,皮肤却白得像纸一样,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能看透人心。“这东西,你不该看。”男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砚之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将阴差帖攥紧。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阴气,比昨夜白骨人身上的还要浓郁,却更加凝练、纯粹。“你是谁?”他问道,右手悄悄伸向了博古架上的桃木剑。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他的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沈砚之忽然发现,男子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块血红色的宝石,形状酷似一只眼睛。“阴差帖是发给我的,”男子淡淡说道,“与你无关。”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阴差帖上明明写着他的名字,怎么会是发给对方的?难道……他忽然想起昨夜白骨人说的话:“每燃烧一盏骸骨灵火,便有一段枉死之魂得以超度。”难道这阴差帖就是骸骨灵火引来的?“你是地府的人?”沈砚之试探着问道。男子微微点头:“酆都鬼差,谢必安。”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谢必安……那不是黑白无常中白无常的名字吗?传说中白无常面白如纸,穿白衫,戴高帽,上面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字。可眼前这个男子虽然面色苍白,却穿着黑色长衫,也没有戴高帽。“你不是谢必安,”沈砚之冷静地说道,“白无常的搭档是范无救,你们向来形影不离。而且你身上的阴气虽然浓郁,却少了地府官员应有的‘死气’。”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有点意思。难怪骸骨灵火会选择你。”他向前走了一步,沈砚之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整座泰山都压在了他的肩上。“我确实不是谢必安,”男子缓缓道,“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在三日内前往城西乱葬岗,否则阴差帖上的诅咒就会应验。”沈砚之紧握着手中的阴差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阴差帖上的朱砂符文正在慢慢变得鲜红,仿佛有生命一般。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锁定自己的灵魂,一旦三日期限一到,自己就会像符纸上写的那样,魂飞魄散。“为什么是我?”他不甘心地问道。“因为你点燃了骸骨灵火,”男子的目光落在博古架上的青釉瓷灯上,“从你点燃它的那一刻起,你就与那些枉死之魂绑定在了一起。他们的怨恨会吸引来阴差,而你,就是他们与地府之间的桥梁。”沈砚之沉默了。他想起昨夜那些痛苦挣扎的怨灵,想起白骨人消散时的解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好,我去。”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男子,“但你要告诉我,百骨窟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十年前的大火真的是意外吗?”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到了乱葬岗,你自然会知道答案。”他转身向门口走去,黑色的长衫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残影。“对了,”男子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小心那些‘东西’。它们已经等了二十年,不会轻易让你活着离开的。”说完,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晨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沈砚之看着手中的阴差帖,上面的朱砂符文已经变得如同鲜血一般鲜红。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经与城西乱葬岗的秘密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而那个自称谢必安的神秘男子,又到底是谁?他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另一个更大的阴谋?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将阴差帖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看了一眼博古架上的青釉瓷灯,灯身依旧是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异常。但他能感觉到,灯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等待着被再次点燃。“三日内……”他喃喃自语,“看来,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了。”他转身走进内室,开始收拾行装。桃木剑、符箓、罗盘……这些祖父留下的遗物,或许能在即将到来的危险中,保住他的性命。而那个盗墓的汉子,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连麻袋都忘了拿,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古董店。他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带来的阴差帖,将会给沈砚之带来怎样的命运转折。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沈砚之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背包,走出了古董店。他锁上门,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暗道:“百骨窟,我来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穿着黑色官服的人影出现在了古董店门口。那人影看着沈砚之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质链坠——那是枚扭曲的骨骼形状,与昨夜白骨人佩戴的一模一样。“游戏,开始了……”人影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又带着一丝期待。

第三章 乱葬岗城西

乱葬岗比沈砚之想象的还要荒凉。枯黄的野草没过膝盖,散发着腐败的气息。随处可见暴露在外的白骨,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几只乌鸦在头顶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更添了几分阴森。沈砚之按照阴差帖上的指示,在乱葬岗深处找到了一棵歪脖子槐树。槐树下有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碑上刻着两个模糊的大字:“百骨”。想必这里就是当年百骨窟的入口了。他拿出罗盘,指针疯狂地旋转着,根本无法定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气,让他的皮肤阵阵发麻。腕间的骨骼状疤痕也开始发烫,仿佛在提醒他危险的临近。“有人吗?”沈砚之试探着喊道。声音在空旷的乱葬岗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拨开石碑旁的杂草。石碑。“看来就是这里了。”沈砚之握紧桃木剑,正准备下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老道士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罗盘,罗盘指针同样在疯狂旋转。“年轻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道士开口说道,声音沙哑。沈砚之心中一凛,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这老道士绝非凡人。“道长是?”“贫道云游子,”老道士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路过此地,见阴气冲天,特来查看一番。没想到竟遇到了同道中人。”沈砚之上下打量着云游子,只见他道袍上沾满了泥土,脚上的草鞋也破了几个洞,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乞丐。但他腰间挂着的桃木剑却隐隐散发着金光,显然是件法器。“道长也是为了百骨窟而来?”沈砚之问道。云游子叹了口气:“二十年前,贫道曾在此地布下‘镇魂阵’,本以为能镇压住窟中的怨灵。没想到……”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沈砚之心中一动:“道长知道二十年前的事?”云游子点了点头:“当年官府封填百骨窟,贫道就觉得不对劲。那窟中怨气太重,绝非人力所能封填。果然,当夜就发生了大火。三十余名工匠,无一生还。”“那大火……”“不是意外,”云游子打断他,“是怨灵作祟。那些工匠在封填洞窟时,不小心破坏了贫道布下的镇魂阵,导致怨灵失控。”沈砚之恍然大悟:“难怪白骨有那样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