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伙计的哭声突然停了,“您腰间……那是什么?”
老周低头,发现铜钱不知何时裂了道缝,露出里面裹着的纸条。借着天窗漏下的月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绸缎庄订货单,三十桶火油。
他的锣槌在牢里撞出闷响。绸缎庄要扩铺面,油铺却不肯让地,这火原是绸缎庄放的。账房先生那日翻墙,原是去销毁证据。
第五章:更声
老周被放出来那日,雪下得正紧。他站在油铺废墟前,看见掌柜的老婆在烧纸钱。女人抬起头,眼窝深陷:“周伯,您怎么不早说?”
老周的锣槌在雪地上划出深痕。他想起更夫的规矩:多嘴要折寿。可那夜他若敲响铜锣,三十桶火油便不会炸,伙计的腿也不会断。
“天干物燥——”他突然扯开嗓子,铜锣在风雪中发出闷响,“小心火烛——”
女人愣愣地看着他。老周的更声穿过雪幕,惊起几只寒鸦。他转身往西街走,那里新开了家米铺,掌柜的已经往他怀里塞了五个铜板。
第六章:血锣
三更天,老周在米铺后巷撞见了账房先生。那人正往米袋里倒火油,听见脚步声猛地转身,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老东西,多管闲事!”
老周的锣槌砸在匕首上,震得虎口发麻。他想起油铺伙计残废的腿,想起自己咳了半年的血,突然笑出声来。锣声在巷子里回荡,惊醒了整条街的狗。
“来人啊!”他扯着嗓子喊,“绸缎庄放火啦!”
账房先生的匕首刺进他左肩时,老周的锣槌也砸在了对方头上。锣面裂开道缝,血混着雪水滴在青石板上,像朵朵红梅。
第七章:残更
老周是被人抬回更房的。郎中说那匕首再偏半寸便要了他的命,可他躺在床上,却盯着裂开的铜锣发呆。锣面上还沾着血,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周伯,喝药吧。”新来的更夫是个半大孩子,端着碗的手直抖。
老周摇摇头,突然问:“你敲过锣吗?”
孩子愣了愣,点头。老周便教他:“敲锣要敲三下,两轻一重。头一声是惊,第二声是醒,第三声……才是告。”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孩子望着他合上的眼,听见窗外传来更远的锣声——那是其他更夫在巡夜,一声声“小心火烛”飘在雪夜里,像无数盏不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