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声望去,迟羽和早上醒来第一眼一样,坐在书桌前,桌面不知何时多出一面小巧静止的镜子,而她嘴里正轻轻咬着发圈,将如瀑般的长发慢慢拢起,慢条斯理的给后脑系上一条别无二致的马尾辫。
从结构来看,镜面是可以上下翻转的,但是这都不重要。
我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一下,是不记得了。天生的路痴,加上初来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印象里只是模糊的残留一个大致路线,好似从什么地方起,到什么地方,在折返来到这里。恐怕一出小区大门,立马又浸没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里,迷失了方向。
“不记得了对吧?”迟羽看出了我的心思,或许看都不看就猜到的。
扎完马尾,她动作娴熟的将小镜子放入抽屉,紧接着,利落起身,椅子顺势推进书桌底下。
我刹那间看的有些入神,与披头散发,夜空之下洒脱癫狂的迟羽判若两人。
扎上马尾辨的她有种难以言喻的标致感,并是那种一丝不苟、完全严谨的标准发型,耳际还有几根俏皮的发丝未被收拢,肆意散漫,如同春日里随风轻舞的柳枝。
额前的刘海刚刚好点缀了她超脱之下的悲哀,衬着冰肤雪肌,黑亮的眼瞳一闪一闪,眼角的那枚之愈加完整的显露肌肤之上,好似剥开的波罗蜜,褪去酷炫的表象,更加接近迷惘的真实。
迟羽朝我走来,半路又想起什么,回抽屉拿了下钥匙,钥匙圈套在竖起的食指平行旋转。“我送你。”
“那多不好意思。”
“你要真不好意思,昨晚就不会像只猪像只狗一样在我身上。”
心里扭结,我别过脸,“别提行吗。”
“行,我不提。”迟羽爽快答应,说完便径自走到房间门口,开门。
昨晚我从那条走廊进来,依稀记得那里暗无天日,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这个女生每天都是从那条压抑的走廊来回吗?她这样活着多久了?
而且总感觉她哪里变了,仅仅一夜,话相对变少了,性格也随之收敛。她本性其实是这样吗?在不想滔滔不绝的时候安稳如斯,重要的事情三言两语表达清楚就过去了,也不会就此展开有关于心理学与社会学的长篇大论。
踏出房间门,她回头:“愣着干什么?还想在我家卫生间拉屎啊。”
我应和一声,跟上去。
……
……
陌生的感觉,这里我只来过一次。楼道内灰尘的老旧气味,生锈的铁护栏,缓步台高高的窗户,金黄的阳光被铁网切割成菱形的碎片,平铺在水泥面上。昏尘的环境因此愈发深刻,麻雀的叽啾啄皱了时光,掠过时,从外流进的光影闪过一道黑影,未能改变什么,一楼散发着霉味。
好不容易离开楼栋,对面即是一长排的非机动车停车区。迟羽手里捏着钥匙,径自过去解锁。老式小区说不上空旷,但因绿化作业破落的缘故,无故显现一番萧索。
收废品的老奶奶用夹子挑出绿色垃圾箱里的空瓶子,不经意转头瞥见我,又一扭头看到了与我一同出来的迟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