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椅子被她猛的抽走,我整个人后仰,后脑砸到墙上。再度缓过神来,我已经躺在地上了。
然后,巨大的悲秋从背脊结枝。我迅速翻身,双手抱在身前,两腿不停的瞪,好似掉进水里不能大口呼吸,喉咙卡住连嘶吼都是奢侈,真是一场灰色且不能再卑微的落难。
我蜷缩在书桌底下,灯光像海浪一样拍打我的后背。
“出来!”迟羽大叫,我知道她就站在后面。
我说:“打死我好了,免得想那么多头疼。”
“那个人在电影院这么说我的时候,我也只是看完电影后跟他吵。唯独你,我真想打的你变形。”
“区别对待啊!”
气氛忽然冷静下来,犹如电影播放到精彩场景,忽然黑幕,硬生生把所有的热烈给切断,留给观众一段引人遐想的念头。
地板上猝然砸出滴答声,带着湿度的,倏的撬开我身体里的闸门,深秋的悲凉灌入心胸。
这就是这么一瞬,一滴雨水坠入水坑,那清脆的声音,余韵连同泛起的涟漪幽幽荡荡在我的记忆里晕开一圈又一圈。流动的空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掉了,无尽的帧数里塞满一个静止的绝望。
顿时便冷的哆嗦,那声音空旷,仿佛出自一个很遥远的远方,伸手触摸得到的距离。
我几乎是毫不怠慢的从桌底爬出来,骤然的光亮映出迟羽泛红的眼尾,眼泪如珍珠断线,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到她的下巴,摇摇欲坠。
发现我注意到她,她呼吸一滞,似是不想在我面前示弱,赶忙抬手,衣袖擦过眼角,吸走了脸蛋上的水痕,可那鼻尖的一抹微红,怎么也藏不住。
我艰难起身,她又把脸背过去。我想靠近她,她又加快了步伐。走到床尾干脆旋身一坐,傲慢的翘起二郎腿,双手抄在胸前。似乎知道掩饰也没用,索性毫无保留的昂起下巴,展示脸颊擦拭过留下湿润的水迹。
“我也不大正常,那么多人说我是荡妇,唯独对你大动干戈,这何尝不是一种躲在下水道的老鼠。”迟羽说。
刚经历挨打的我,头脑多少有点清醒,虽说依旧昏昏沉沉,但至少我能稍微冷静的去看待眼前的事物。
我在她身旁坐下,席梦思床垫铺上的软凉席富有弹性,屁股坐上去舒舒服服。
我们俩个喝醉了发疯的狂子,总算在这个三更半夜彻彻底底安静下来。她二郎腿高翘,我双手端正的放在膝盖上,眼前就是哈尔的移动城堡,一望无际的碧空,墙纸大的几近占据整个视野,好似另一个我们永远也无法抵达的世界。
我说:“我不觉得你是荡妇。”
迟羽强撑着冷酷的脸:“是吗?一家之言。”
“即便你经常说黄段子,背着男朋友陪我喝酒,我也不曾这么看你。”我说的是实话。
迟羽眉毛一挑,将信将疑,“所以呢?”
“可能我对‘荡妇‘这一名词的定义与众不同吧。你再怎么言行无忌,就算你站大街上裸.奔,我也不会这么看你。换做别人,我可能会这么认为,但你就不会。你给我的感觉是特殊的,不是那个意思……总之,当成是心有灵犀吧,能肆无忌惮的轻易说出别人不好意思大庭广众说出来的话,你很勇敢,这点我是十分钦佩的。你用自己的方式活着,有别于大多数人,义愤填膺的讲出与众不同的见解,在我看来,你比大多数人要清醒。你不是疯子,你不是精神病,你不是荡妇,你是我有生之年万分幸运得以遇见的人,你就是你,任何人无法取代。”
迟羽闻言,眉间微颤,双眸中的冷意渐渐消融,又故作镇定,余光瞥向我:“你这句话要是对其他女孩子说,对方会以为你在表白。”
“我不可能对你表白的,我有女朋友。”
“我也有男朋友。”
“那不就对了,”我临时发挥,猛拍大腿:“负负得正!我们两个人的行为在外人看到,指定说不纯洁,那有能怎样?去踏马的,我们要活成一个傻哔的样子,给那些喜欢指指点点的人,瞧瞧。”
终于维持不住冷酷的假面,迟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似月牙儿一般,眼角的那颗痣也跟着微微颤动。
唇角噙着笑意,嗔我一眼:“是你先吻我的,我可没主动,要品头论足,也是你勾引我。”
“你咋不反抗,除了最后那一下。”
“因为我感觉挺舒服的。”
“哈哈,”忽然心塞,我要了根烟,借她打火机点燃猛吸一口。
迟羽看我吸烟的样子,若有心思,说道:“你还回不回去了?”
我虎躯一震,“几点了?”
她看一下手机,“十二点了。”
“都十二点了,该睡觉的吧?”
迟羽惊呆的瞪大眼睛,捂着胸口,“你这么猴急!”
“我是说我女朋友可能已经睡觉了。”
“你赖着不走了?”
“走,”我站起身,“不能真把你家当公共厕所。”
“唉!”迟羽抓住我的手腕,“你想清楚。”
我无语,“一会儿催我走,一会儿又让我考虑清楚,你真多变啊。”
迟羽倒是一脸无所谓,“我只是让你考虑清楚,不是不让你走,你走了我还自在哩。等你回去后,你该怎么解释,如何澄清自己,你想好了再出发,边走边想也行。但是这么晚了,你喝了酒,万一你路上出了事,我也要负法律责任的,这是我劝你考虑清楚的理由。”
“要不你送我?”
迟羽飘过来一个“你二五啊”的眼神:“我洗过澡了,不想出汗。”
这是难到我了,心情一下子纠结许多。
一番抉择后,我选择再喝一点。
……
……
倒完,酒瓶里只剩下最后几口的量,杯子里也不多。
迟羽说她不喝了,要节制,我只能自己喝起来。
和迟羽坐在床尾,一番谈天说地,不知不觉,杯子空了。而我真正应该去面对的事情也在世间悄悄溜走的间隙抛到九霄云外,准确来说我并没有忘记,我只是尽可能的逃避。
反正都这么晚了,像一滴墨,滴再多都只能是墨水,不可能回归纯净。
我把酒杯倒过来,一滴也不剩了。竟喝了这么多,脑袋又昏涨的,怕是连正常走路都困难。如此一来,我便更不能大半夜一个人出去走动了。万一出事了,会连累迟羽,我可是很讲义气。没错,是这么个理。
醉意朦胧,我放开自我的糊搅扯道:“那人天天说我渣男,我不是,我只是寂寞的心无处安放。我从来没有一脚踏两船。什么是渣男?同时跟多个女生交往那才叫渣男。我可没有,我和她们是分开发生的,所以我不是。诚哥在某种程度上也不是。”
迟羽大惊失色的对我说:“想不到,你感情经历这么丰富!现女友带你出来旅游,和年纪比你大的漂亮姐姐相互倾慕过,还偶遇过娴雅知性的文学少女。你特么是种猪啊!”
“别胡说八道,我到现在还是纯洁之身。”
“我不信。”
“爱信不信。”
“我不稀罕。”迟羽看上去是真不稀罕,双眼冷清,毫无激动之意。“你和几个女的有过什么,关我什么事,别把我变成第四个就行。”
我说:“放心,你不可能成为第四个,我对你也是,只把你当朋友。”
“吻我的时候也是。”
我微微一怔,随即开口道:“是的,我吻你的时候并不会脸红心跳加速,我当时只是求安慰。”
“我不信。”迟羽嘴角挂起一丝慵懒的调侃:“你这个人满嘴找牙,有几句是真实的?”
说真的,我也很难去复盘当时的感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和迟羽接吻的感觉,绝对不同于我与魏语接吻的感觉。迟羽嘴唇所散发出来的接近安抚又充满坠感的柔嫩,是我头一次体会过的,有种放纵自己罪恶的意味。
“既然你只是在求安慰,那你还要不要安慰?”迟羽突然这么说。
我吃惊,“喂,请你自重。我犯错我认,你可不能堕落啊。”
“你都说了,我们只是朋友,既然没有心动的感觉,怎么能算出轨呢?”
“额……”感觉哪里不对,但我头脑混乱,拼凑不出合适的话语回击。
“只是朋友”的条件成立的前提下,不达成“心动”这一结果,心理上算不得出轨,但这仅仅是脱离肉体而论。不管心里是怎么看待的,只要是身体上发生接触,那就构成肉体出轨。
当时的我太糟糕了,思维迟钝,亦或是我早就想出这个逻辑的模糊大概,但我故意不这么说。
并且我也挺想重温一下之前的感觉。
于是,灯光下,迟羽的脸庞微微仰起,如同月光下的睡莲迎着夜露缓缓舒展。下颌抬高了约莫三指的距离,这个角度让她的睫毛完全展露出来,在眼睑下方投出纤密的阴影。
我能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正慢慢扩大,像是两潭深水中逐渐靠近的舟影。
她的鼻尖先触到我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湿润感,轻轻擦过我的鼻梁左侧。
我细数她呼吸的节奏,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唇缘,带着淡淡的酒香和某种甜涩的果味。
最终,我又一次,亲吻了那个我不应该亲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