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是腐败沼泽般的黑青,深陷的眼窟窿里,两粒猩红的光点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锁定我们。张开红润干枯的血盆大口,露出参差不齐如粉碎机的獠牙。尖锐的美甲似乎是精心修过的,其尖锐程度能把人的魂魄勾出来,就这么高举在头顶,五爪蜷曲,凶恶的像傲人的浣熊。
哀枭若剃刀划过玻璃,动人的美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颤这里每一个人惊悚的毛孔。
时间在强光与这非人形貌的夹击中,凝固了零点几秒。
零点几秒后,我们尖声大叫。
“啊——!!!”
尖叫声从被恐惧冻结的肺腑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刺破了粘稠的空气。那不是两个人的声音,是所有这条轨车上的人,几乎同一时间发出的。
原来不止我们这一边,其他地方,水里浮上来的,腰间系着绳子跳下来的,从岩石的镂洞钻出来的,形态各异的、各种各样的、中西方混杂的妖魔鬼怪,包围这里。
就在这时,轨车猛地加速,一阵强有力的后坐力将我们狠狠掼在冰冷的塑料靠垫上。
光怪陆离的惨绿、猩红射灯如同失控的霓虹,疯狂闪烁,切割着混乱的人脸和鬼影。途中不断有鬼出来吓唬我们,凄厉的电子音效混合着真实的尖叫,把狭窄空间搅拌的令人崩溃。
原本我们说好不怕鬼的,在做好心理建设的前提下,就刚才的场景其实不至于反应那么浮夸。
关键是我们之前沉浸在萤火虫浪漫氛围里,突然来这么一下,这感觉就好像看日本爱情电影时突然切换到《走近科学》,巨大的反差击穿了理性的堤防,形成深渊般的心理冲击。
过程中,我担心魏语掉下来,毕竟她没系安全带,而且还坐在我腿上。于是我顾不得内心的羞涩,双手环绕她的腰腹,同时我也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那样抱住她,贴的很近。
在被我抱住的瞬间,魏语绷紧如弓弦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彻底软了下来。
她身体冰凉,颤抖着,如同暴风雨中一只受惊的雏鸟,双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了我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指甲死掐,简直要嵌进我的肉里。而这清晰突兀的痛觉在此刻,反倒成为混乱旋涡中唯一稳定的锚点。
轨车发出沉闷的咆哮,我眼前是她发丝拂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后脑勺。我们都默契地不再看向两侧那些不断闪现、形态扭曲的异形残影,只死死盯着正前方。
只有黑压压的隧道穹顶、冰冷延伸的铁轨,以及前面游客同样紧绷的后背。只要忽略掉眼角的余光,就能暂时屏蔽这个失控的电子地狱。
但是这种相对的感官逃避没有持续多久。
前方的黑暗陡然被堵死。
一枚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骷髅头,严严实实地塞满了前方的通道。惨白的骨质在轨车头灯照射下泛着油腻的冷光,巨大的眼窝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微微上曲的牙床,在骨缝摩擦的“喀啦”声中,咧开一个空洞而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嘲笑着轨车上这群无处可逃的猎物,发出一种低沉的,来自地狱的骨振空嘤之声。
呜…嗡……
轨车没有丝毫减速,冰冷无情的机械节奏固执地推着我们,向着那张开的、深渊般的巨口冲去。
“啊——!!!”
我们像两粒坐以待毙的花生,毫无反抗之力,直直飞入了那张开的、散发着冰冷土腥与朽木气息的巨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