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流动顺着这里的湿润空气跳入我的耳朵,我不快不慢的来到她身边,与她看同一个方向。藏匿在不断变化的水纹之下的鹅卵石,倒映我和她暴雨来临前的平静面容。
顿了顿,我盘腿而坐,淡然的说:“下午茶时间到了。”
魏语下巴抵着膝盖,轻轻点了点头。
我摸了摸水杯的铝皮,感受到还有一丝温度。内心忐忑几下,跳过所有不必要的前缀,睽视河对面的一棵狗尾巴草,小心翼翼递给她。
她接过,往杯口瞅了一眼,又拿鼻子嗅了嗅,问道:“这是你煮的吗?”
“你想说颜色很淡对吧。”我说话异常的平静,“你放心,喝起来也很淡,这样的咖啡,大多数人不会喜欢喝吧。但是我知道,好不好喝,其实不在咖啡里。一位智者告诉我的。”
魏语轻抿一笑,“那得等我喝了才知道。”
那股紧张的情绪突如其来的,钻进我的胸腔。我默默不言,只是一股脑的用藏在膝盖下,食指与中指赧然局促的绞力,去计算一棵狗尾巴草遥望山峦的距离。
忽听得一阵细腻的摩擦声,余光瞥见,一只雪缕的纤足折入水面,给溪水的流速拉开一道月牙弯度的勾角。之后是另一只脚,共同浸泡在水里,流逝中波澜不动的洁白,清晰透亮。
“我要开动了。”魏语预告的吱一声,我全靠听觉,判断她手臂弯曲的幅度。
喝咖啡的声音没有如约而至,她先是吹几口凉气。我开始怯场的催促:“你慢点,不急。”
她没听我的,吹几口就迫不及待的小嘬一口。
不知为何,这一嘬,仿佛把我心底的纸糊的镇定给吸走了。我手指掐的更加用力,脑补无数个后续,难喝或不难喝,我只等她一句话。她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一天的黄昏酸与甜。
我苦等,等浑浊的时间积淀下来,只有她开口的那一刻的瞬间,日光的坠落才换的来一身的空澈。
耳边传来细幽的咂嘴,她品了品,品了好久。她不应该是这么磨唧的人,却又给予我与漫长对等的重视,我更希望她是有心令我着急。
一片蜀葵的粉瓣飞入溪中,恰如一艘小舟漂浮。
“很美味,我很喜欢。”
我仿佛虚化了,山间绮漾的酥风徐徐穿过我的身体,蜀葵花瓣漂浮老远,没有尽头。云朵疯狂,迫使这天下午的晴空展开一个细腻的角度。
来自不明植物的碎絮飞窜,静止的呼吸中的怯藏如一只蜻蜓,悄无声息的飞走了,仿佛只有一瞬间,又似乎扑腾了几千年。
我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掩住嘴,牙齿不知在咀嚼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扭捏好一会儿,故作没心没肺的回应道:“是么,你喜欢就好,失眠了别怪我,我没强迫你喝下去。”
魏语没有怼我,泡在水里的脚像是摇摆尾巴的鱼,拧了拧指头,敛着嗓子,试探的对我说:“你呢?”
我装傻,“什么我呢?”
“只有咖啡吗?”
当然不是,我还没准备好。咖啡她喝下去,她觉得好喝,我说什么都无所谓了,但是我还没准备好,哪怕我随便说什么,只要代表我的实意,说什么都没关系。哪怕只是简单坦白她眼睛很好看,都比无话可说好,但是我没准备好。
沉默好一阵,魏语又小嘬一口,不急道:“下午茶时间很长,臻粹值得细品,我觉得这一杯,我可以喝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