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他翻盘的最后一丝希望,如今,也随着计划失败,彻底成了泡影。
刘豫被那眼神逼得心头一跳,忙转过身,将怒火悉数发泄在潘誓存身上,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为何会败?!你倒是跟晋国王解释清楚啊!”
潘誓存斜睨了刘豫一眼,有些不不以为然,随即转向完颜宗翰,脸上堆起谄媚的谦卑,躬身道:“回晋国王,皆是岳飞!是他从中作梗,搅黄了全盘计划!”
“你们不是说,摧毁了南北驿路?每地驿站都层层设伏吗?”完颜宗翰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难不成岳飞的人马是神仙,能凭空飞到临安?
完颜宗翰又用略带戏谑的口气问道:“是赶在了你们前面,还是前后脚?还是携手并进呢?”
潘誓存没有回答完颜宗翰戏谑的提问,而是大声回道,
“是杨天!”
他额角渗出冷汗,声音也弱了几分,“是他受岳飞差遣,南下救驾,导致计划失败!”
“杨天?”完颜织雪闻言,瞳孔骤然一缩。她敏锐地察觉到卓鲁义泽投来的探究目光,忙垂下眼帘,指尖攥紧了衣袖,脸上的惊色不过一瞬,便被一层平静掩盖,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又是他……”
完颜宗翰长舒一口气,语气里满是疲惫与忌惮,“庐州城前,他单人独骑挑了整个铁林军,阵斩正副统制!若不是他,中路大军及早攻占庐州,战局何至于此?是他,毁了我整个南征大计!他有三头六臂不成,有那么难对付吗?”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缓缓转了过去,最终落在完颜织雪身上。
那眼神沉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藏着失望、无奈,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刺痛,对于这个自己倾注了一切的养女,他此刻满心都是憋闷。
当初让她南下接近杨天,明明交代得清清楚楚:一是设法夺下八龙伏金枪,二是寻机取了杨天的性命。只因这个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脱的宋人奴隶,让他在大金朝堂丢尽了脸面。
可结果呢?两样任务,她竟一样都没办成,最后反倒弄出桩丢人现眼的事来,让他堂堂一个晋国王、太子太保丢人丢到了整个大金,最后不得不便宜了那个小羊倌!
想到此,他又狠狠瞅了一眼卓鲁义泽。
完颜织雪心头一紧,余光瞥到阿民投来的灼人目光,她不敢与之对视,忙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饰着眼底的慌乱。
就在此时,完颜宗翰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关键,眼神骤然凌厉如刀,猛地转身盯住刘豫,厉声质问:“你那擒龙计划,满口称是绝密!消息怎会飘到岳飞耳中?”
“这……我……”刘豫被问得浑身一哆嗦,嘴唇翕动着说不出整话,脸色由青转白,又从白憋成紫红,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有内奸!这里面绝对藏着内奸!”
潘誓存见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心里早盘算着把锅甩给刘豫,他看出刘豫在金人面前即将失势,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替他卖命,当即扯着嗓子便喊了出来。
他全然不顾刘豫投来的,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怨毒眼神,急切地往前凑了两步,再次大声辩解:“属下南下第二日,手底下人就从郢州驿截了岳飞的两路军报!这明摆着,我们刚离京,岳飞就得了信啊!”
“闭嘴!”刘豫猛地暴喝一声,声音里满是惊慌失措。
潘誓存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愣愣地僵在原,他没料到刘豫会当着完颜宗翰如此暴跳如雷。
刘豫深吸一口气,忙转过身,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语气里的哀求都快溢出来:“晋国王,此次失利,皆是朕……啊呸!是臣之过!求您再给朕……不,给臣一次机会,臣定能……”
他久在伪齐做皇帝,“朕”字早已脱口成习惯,此刻情急之下,竟在完颜宗翰面前混着“臣”字乱喊。
“够了!狗奴才!”
完颜宗翰怒斥一声,走下堂来,一脚踹在刘豫脚边的金砖上,震得刘豫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不知死活的东西!对着本王也敢称‘朕’?莫说‘臣’,如今你连做奴才都不配!你不过是我大金养的一条狗,一条看着南大门的狗而已!”
“是是是!您骂得对!”
刘豫忙不迭地应着,脸上挤出谄媚的笑,“我刘豫就是您的狗,一条看家护院的老狗!”说罢,他猛地转头去拽身边的刘麟,“来,咱爷俩给主子叩个头,叫两声!”
刘麟毕竟年少气盛,哪里忍得下这等屈辱,狠狠甩开老爹的手,脸色却涨得通红。
刘豫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也顾不上其他,自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堆着笑,脑袋四下循着完颜宗翰的身影,竟真的学起狗叫:“汪!汪!汪汪……”
“哈哈哈……”
大殿里先前凝滞的紧张气氛,瞬间被这荒诞的一幕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