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科举是绝对公平的吗?你以为十年寒窗,就一定能换来金榜题名吗?”
“天真。”
他站起身,走到卢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儿子,我今天就教你一课。”
“在这个世上,规则,永远是当权者制定的。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上位者施舍给
“宋河的文章是写得比你好,那又怎样?”
“只要我想,你就是案首。只要我一句话,他甚至可以名落孙山,永无出头之日。”
“权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东西。其他的,都是虚的。”
卢晚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父亲。
这还是那个教他要“仁以为本,礼以行之”的爹吗?
这还是那个告诉他“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青州父母官吗?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卢晚哭着跑了,一头扎进自己的卧房,他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将脸埋进冰冷的被褥里。
父亲那张冷漠又陌生的脸,反复扎在他的脑海里。
一股灼热的冲动涌上心头。
去检举!去揭发!为宋河讨一个公道……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另一张脸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父亲深夜在书房批阅公文时疲惫的侧脸,是父亲手把手教他写字时宽厚温暖的手掌,是他顽劣闯祸后,父亲一边打他手心一边自己掉眼泪的复杂神情。
一边是兄弟与公义。
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亲。
卢晚感觉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每一半都在滴着血。
他真的下不去那个狠心。
接下来的几天,卢晚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
官学里,李渔抑扬顿挫的讲学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嗡鸣,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好几次因为走神被老探花点名训斥,也只是麻木地站起来,又麻木地坐下,引来同窗们窃窃的议论。
他不敢去看宋河。
每当宋河、墨卿他们聚在一起笑闹时,那爽朗的笑声都像是在无声地指控他。
他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骗子,一个可耻的窃贼。
顶着本不属于他的“案首”之名,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敢说。
放学后,李魁大大咧咧地过来搂他的肩膀,邀请他一起去吃新开的羊肉汤包。
“卢晚,走啊!宋老大说那家味道绝了!”
卢晚身体一僵,几乎是触电般地挣脱了李魁的手。
他看着宋河投来的关切目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狼狈地摇摇头,抓起书袋,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兄弟。
……
与此同时,知府衙门,后宅书房。
卢炳章端着一杯凉透的茶,眉头紧锁。
这几天,他与儿子卢晚陷入了冷战。
父子俩同住一个屋檐下,见面却形同陌路。
好几次他想开口解释,说那狗屁案首根本不是他的手笔,可话到嘴边,又被那该死的傲气给堵了回去。
再加上李恒那个蠢货送来的信,简直是烫手山芋。
烧了?欲盖弥彰。
留着?终是祸患。
他正烦躁地踱着步,书房的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谁?!”卢炳章勃然大怒,哪个下人敢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