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笔和纸,你也拿去。练字最是耗费纸笔,你莫要心疼,大胆地用。”
他知道宋河家里的情况,买这些东西,无异于割肉。
看着眼前的东西,宋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但他没有全部收下。
他推回了那些宣纸和新笔,只拿了那本字帖。
“先生,字帖学生收下,但这纸笔太贵重了,学生不能要。”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李渔书案旁一个不起眼的竹筒里。
那里插着一堆用旧了的毛笔,笔头已经磨损,有的甚至开了叉,像一丛枯黄的杂草。
宋河鼓起勇气,指着那个笔筒,小声问道:“先生,您那些……不要了的笔,能让学生拿几支走吗?”
李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住了。
那都是他用秃了、准备扔掉的废笔。
这孩子……
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李渔的心头。
是感动,是心酸,也是敬佩。
他见过太多伸手索要的,却第一次见到只要废物的。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傻孩子!”
李渔眼眶有些湿润,“老夫不缺这几支新笔!你拿着去用!好笔才能写出好字!”
宋河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先生,学生不想欠您太多人情。您给的五两银子,引荐学生入学,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他拿起一支秃笔,在手里比划了一下,认真地说:“而且,学生准备先用清水在石板上练字,磨磨性子。”
“用不着这么好的笔,这种秃笔,反而趁手。”
用清水在石板上练字?
李渔彻底怔住了。
他仿佛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在清冷的月光下,一遍又一遍,用秃笔蘸着清水,在冰冷的石板上,书写着自己的未来。
那该是何等的坚韧与执着!
“唉……”
李渔慨然长叹,拍了拍宋河的肩膀,“好!好孩子!宋家祖坟,不知是哪座山头冒了青烟,竟出了你这么个麒麟儿!”
这一刻,他对宋河的所有期望,都化作了无比的珍视。
“去吧,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老夫。”
“多谢先生!”
宋河再次深深一揖,拿着字帖和一把秃笔,退出了房间。
李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没有言语。
他回到书案前,拿起宋河那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又看了一遍,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只是,他还是想不通。
这么一个谦逊有礼、坚韧懂事的孩子,白天在学堂上,那张嘴怎么就那么毒,怼起人来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呢?
……
回到住处,宋河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把李老探花这边稳住了。
“穷苦好学”的人设,应该立得差不多了。
他将那本《九成宫》字帖摊开,又找来一块平日里垫桌脚的青石板,用布擦拭干净。
然后,他倒了一砚台的清水,拿起那支最秃的毛笔,开始一笔一画地练习。
初期,手腕完全不听使唤。
脑子里知道这一笔该怎么走,可手上的动作却僵硬无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比他之前的“鸡爪体”还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