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嘴唇翕动,他看着营地里那些麻木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想说“有伤天和”,想说“太过残忍”,可喉咙里却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理智告诉他,沈潇是对的。
这是对资源的最优解,是伤亡最小的方案。
只是这方案背后的森森白骨,让他这位以仁厚着称的长者,不寒而栗。
诸葛亮则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他摇动羽扇,恢复了冷静,直指核心:
“军师,八万之众,野性难驯。如何管理?如何调配?又如何……防其暴乱?”
这才是真正考验手段的地方。
“问得好。”沈潇笑了。
“管理,用军法。十人一伍,百人一队,设监工,立督察。赏罚分明,一人犯错,十人连坐;一人逃跑,全队处死!用最严酷的律法,将他们捆死在一起!”
“这只是大棒。”沈潇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光有大棒,他们只会绝望。而绝望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所以,我们还要给他们一根胡萝卜。”
“胡萝卜?”二人不解。
“一个希望,一个能活下去,甚至能重获新生的盼头。”
沈潇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魔力。
“传我军令,对所有囚徒,重新甄别定罪!”
“首恶元凶,罪不容赦者,就地正法,不必浪费粮食。”
“其余人等,按罪行轻重,定下三至三十年不等的劳动役期。”
“告诉他们,这不是死刑,这是劳动改造!只要肯卖力干活,就有减刑的机会!修完百里路,减刑一年!采够千担矿,减刑两年!若有改良工具、发现矿脉等重大贡献者,可直接赦免,恢复自由身!”
“而其中表现好的,还能当个工地管事。”
“甚至,他们的家人,也能根据他们的功劳,分得田地,获得奖赏!”
说到这里,沈潇的笑容变得冰冷而残酷。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再是铁板一块。为了减刑,为了家人,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他们会拼命地干活,会互相监督,甚至会为了抢功而互相告密。”
“他们会自己卷起来,用尽一切力气去压榨身边的人,只为自己能早一天脱离苦海。”
“我们要做的,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看着他们为了活命,自己建立起一套最廉价,也最稳固的秩序。”
高压、分化、利诱、内卷!
一整套组合拳下来,将这八万多桀骜不驯的囚徒,玩弄于股掌之间!
诸葛亮和鲁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军师之谋,已入鬼神之境。”诸葛亮收起羽扇,长身一揖,语气是由衷的叹服,“亮,自愧弗如。”
他自负智计,可那多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博弈。而沈潇这种直指人心最阴暗处的酷烈手段,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敬畏。
鲁肃则长叹一声,满脸苦涩:“此策一出,八万囚徒再无反抗之可能。只是……只是这手段,终究太过酷烈。”
“子敬,乱世需用重典。”
沈潇走上前,拍了拍鲁肃的肩膀,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巨大的囚徒营,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我们今日流的每一滴肮脏的血,都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活在一个干净、太平的盛世里。”
他转过身,声音斩钉截铁。
“孔明,子敬,此事,交由你二人全权负责!”
“立刻甄别囚徒,组建‘工程营’!”
“我要在南征大军开拔之前,让第一批‘先遣队’,扛着他们的血肉与白骨,为我们的大军,凿开通往南中的第一条路!”
“是!”
诸葛亮与鲁肃,躬身领命。
这一刻,他们清晰地听到了,那名为“南征”的巨大战争机器,伴随着八万七千人的哀嚎,开始发出了第一声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