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心浑身一震。废太子在跟他说话？不，应该只是自言自语……但那双望向虚空的眼眸，却仿佛真的在凝视什么。
左边官道平坦，却要多行二十里……李承乾继续对着空气低语，右边小路崎岖，却能早些到驿站……你总是怕颠簸的……
称心捂住嘴，灵魂都在颤抖。他还记得！记得他坐马车时总抱怨颠簸！
走右边。称心脱口而出，明知对方听不见，我不怕颠簸了，真的不怕了……我已经解脱了……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李承乾突然指向右边小路：走这边。
押送官惊讶地回头：你怎么知道右边有近道？
李承乾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与称心的心灵感应。
队伍转向崎岖山路。称心的灵魂飘在囚车上方，雨水穿过他透明的身体落在废太子苍白的脸上。他多希望自己还能像从前那样，为废太子拭去雨水啊。
夜幕降临时，队伍抵达一处破败驿站。称心看着官兵粗暴地将李承乾拖下囚车，铁链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曾经尊贵无比的太子，如今连普通囚犯都不如——谋反罪不可赦，能保住性命已是太宗格外开恩，不忍杀子。
驿站角落里，李承乾蜷缩在发霉的草堆上。称心跪在他身边，徒劳地想替他拢紧单薄的衣衫。
今天……是我们相识的第十年三个月零七天。李承乾突然对着墙壁说，你记得吗？马球场那天，你穿的是月白色圆领袍……
称心灵魂震颤。他记得！都记得！那些他以为废太子不会在意的细节，原来都被珍藏于心。
我后悔了……李承乾的声音哽咽，若早知道会连累你……我绝不会……
称心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想拥抱他，却只穿过一片冰冷。这种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痛苦，让他想起现代时蓝月最后一次来找他，他却连门都没开的情景。
夜半时分，李承乾开始发高烧。称心急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他试图托梦给驿丞，想让对方请大夫，但普通人的梦境岂是游魂能轻易干涉的？
天亮时，李承乾的烧奇迹般退了。但称心注意到，太子的咳嗽声中带着不祥的杂音。
队伍继续向黔州进发。日复一日，李承乾的状况越来越差。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常常对着虚空自言自语，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挚友交谈。
称心，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你跳胡旋舞时的样子？
称心，你记得东宫后苑那株牡丹吗？今年该开花了……
称心……
每一声呼唤都像刀子扎在称心灵魂上。他多希望自己能回应，哪怕只是一个触碰，一个眼神！
七天后，队伍渡过长江。李承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染了刺目的鲜红。押送官这才慌了神，在下一个城镇找了大夫。
肺痨，且已入膏肓。大夫摇头，撑不过这个月了。
称心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尖叫。不！不可能！历史上李承乾应该是在流放地途中病逝的……难道提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