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李承乾被安置在一间简陋的民宅里。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凹陷的脸颊上。称心突然发现，废太子不知何时摸出了一块他一直藏在怀中的玉佩——那是称心曾经送给他的生辰礼，一块廉价的青玉，边缘还磕破了一角。
我知道你在。李承乾突然对着空气微笑，声音虚弱但清晰，这些天……我一直能感觉到。
称心呆住了，灵魂剧烈波动。
我看不见你……听不见你……李承乾艰难地举起玉佩，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一个人走这条路……
泪水模糊了称心的视线。他扑到床前，用尽全部灵魂力量呼喊：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李承乾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仿佛真的感知到什么。他颤抖着伸出手，穿过了称心透明的脸庞。
好凉……他喃喃道，就像那年你冒雨为我求药回来时……的手……
称心崩溃了。他想起那个雨夜，他浑身湿透地跑回东宫，当时的太子握着他冰冷的手说你比药更重要。当时的他只把这当作讨好太子的机会，如今才明白那份心意的珍贵。
对不起……对不起……称心的灵魂跪在床前忏悔，我不该利用你的感情……不该……
李承乾的呼吸越来越弱，但嘴角却挂着平静的微笑：别哭……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不！不要走！称心绝望地哀求，我还没告诉你……我虽然死了……但我的灵魂一直跟着你……我……
但李承乾已经听不见了。他的瞳孔开始扩散，手指却仍紧握着那枚玉佩。
这个……留给……最后的几个字消散在空气中。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时，大唐废太子李承乾停止了呼吸。他的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嘴角还带着一丝期待的微笑——像是即将与久别的爱人重逢。
称心的灵魂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他扑在李承乾渐渐冰冷的身体上，尽管无法触碰，却固执地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正午时分，当地官员来收殓尸体。他们在整理遗物时，发现李承乾手中紧握的玉佩下压着一张字条，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下：若有来世，不为君臣，只作比目。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这遗言写给谁。只有称心明白，那是废太子留给他的——《孤鹤操》最后一句歌词，愿为比目鱼，双双水中游。
长江支流的水声潺潺，混着四月细雨的潮湿。简陋民宅内，李承乾的生命如同将尽的烛火，在风雨中微弱摇曳。
称心的灵魂跪在榻前，透明的手指徒劳地想要握住太子枯瘦的手腕。十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李承乾的模样——曾经俊美的面容凹陷下去，眼下泛着病态的潮红，干裂的唇边还残留着咳出的血迹。唯有那双眼，仍如称心初见他时那般明亮，仿佛燃尽生命最后的热度。
别看了……我现在的样子……丑得很……李承乾突然对着空气轻笑，仿佛真能看见称心一般。
称心灵魂震颤，水汽在他透明的眼眶中凝聚成虚无的泪：不……你永远是我初见时那个马球场上英姿勃发的太子……
屋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滴砸在青瓦上，如同无数细小的脚步声。李承乾艰难地撑起身子，从怀中掏出那枚边缘破损的青玉佩。月光透过窗纸，在玉佩表面流淌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