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攀安感到一阵眩晕,他强迫自己镇定:陛下明鉴,臣只是整理典籍……
是吗?杨广突然伸手,从查攀安袖中抽出一卷竹简——正是他匆忙间藏起的记录。查攀安的心跳几乎停止。
杨广展开竹简,醉眼朦胧地读道:炀帝强占先帝萧嫔,欲封为妃,悖逆人伦……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好,很好。宇文化及,你果然大胆。
殿内死一般寂静。查攀安知道今日难逃一死,索性抬起头:陛下,先帝妃嫔皆如庶母,陛下所为,实乃乱伦败德之举!匈奴单于虽然也娶老单于的阏氏,是因为风俗不同。天下人对陛下之举敢怒不敢言,臣不过记录事实!
杨广怒极反笑:好一个忠臣!他猛地将竹简砸在查攀安脸上,来人!将宇文化及剥去华服,押入天牢,严刑拷问!
禁卫冲入殿内,粗暴地架起查攀安。在被拖出殿门的那一刻,查攀安回头看了一眼——蔡淑妃瘫坐在地上,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同情。
天牢阴冷潮湿,查攀安被铁链锁在墙上。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酷刑和死亡,但奇怪的是,心中竟有一丝释然。
至少……裴兄会继续我的工作。他喃喃自语,总有一天,这些暴行会公诸于世……
牢门外,脚步声渐近。查攀安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命运的安排。无论结局如何,他知道自己记录的每一笔,都将成为后世审判这位暴君的铁证。
大业十四年的江都,春意正浓。
杨广站在新落成的迷楼最高处,凭栏远眺。这座耗费十万民力、历时一年建成的宫殿群,此刻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运河如一条玉带,蜿蜒穿过江南水乡,两岸杨柳依依,画舫如织。
陛下,夜宴已备好。内侍跪伏在地,声音细若蚊蝇。
杨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了一声。他的目光越过繁华的江都城,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三征高句丽失败,百万大军埋骨他乡;开凿运河,沿途白骨累累;修建东都,国库空虚……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眼前的繁华景象冲散。
天下人都说朕是暴君。杨广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可他们可曾见过这万里河山?可曾想过千秋功业?
内侍不敢应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杨广转身,宽大的龙袍袖口扫过栏杆,带起一阵微风。他的面容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隼。
传旨,明日再征五万民夫,朕要在江都再建一座离宫。
内侍浑身一颤,却只能叩首领命。他知道,这样的旨意意味着又将有多少家庭破碎,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夜色渐深,迷楼内灯火通明。数百名宫女身着轻纱,在殿中翩翩起舞。杨广斜倚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金杯。萧皇后坐在他身侧,面容平静,眼中却藏着深深的忧虑。
陛下,洛阳急报。一名侍卫匆匆入内,跪地呈上密信。
杨广懒洋洋地接过,随手拆开。随着目光在信纸上移动,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信中说,李密率领的瓦岗军已攻陷洛口仓,切断了洛阳的粮道;而太原的李渊也蠢蠢欲动,似有异心。
废物!都是废物!杨广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殿中歌舞戛然而止,宫女们惊恐地跪伏在地。
萧皇后轻轻按住杨广的手臂: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杨广甩开皇后的手,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朕给了他们高官厚禄,给了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却如此回报朕!他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旨,将洛阳守将的家眷全部处死,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