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马。”李瑁对弟子道,“去黑风寨的住处。”
黑风寨的人住在总坛西侧的废弃祠堂里。李瑁赶到时,正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孙屠光着膀子,唾沫横飞地对几个小寨主嚷嚷:“……姓李的就是想借着联盟的名头捞好处!他要是没和周尚书勾结,为何要保周尚书的儿子?依我看,咱们不如投靠镇北侯,有了侯府撑腰,以后谁还敢管咱们黑风寨的事!”
“孙寨主说得好!”李瑁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惊得孙屠猛地回头。他身后的几个小寨主见盟主亲至,吓得立刻低下头,不敢言语。
孙屠强作镇定,嘿嘿笑道:“盟主怎么来了?我这正跟弟兄们商量……商量明日去后山打猎的事呢。”
李瑁走到他面前,将影阁的密信扔在地上:“商量打猎,还是商量怎么出卖联盟?”
孙屠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盟主饶命!是……是那密探逼我的!他说若我不照做,就把黑风寨当年劫皇纲的事捅出去……”
“劫皇纲?”李瑁眼中寒光一闪,“联盟规矩,严禁触碰朝廷税银,你黑风寨竟敢明知故犯?”
孙屠吓得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作响:“盟主息怒!就那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盟主看在咱们都是联盟一份子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李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对门外的弟子道:“把孙屠和他的几个心腹拿下,关进总坛地牢。黑风寨其余人等,交由秦帮主看管,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弟子们应声上前,孙屠哭喊着被拖了出去。祠堂里剩下的黑风寨弟子面如土灰,纷纷跪倒在地:“我等愿听盟主号令,绝不敢有异心!”
李瑁环视一周,沉声道:“联盟容得下知错能改的人,却容不下吃里扒外的鼠辈。今日之事,算是给所有人提个醒——谁敢私通朝堂势力,谁就是整个江湖的敌人!”
处理完黑风寨的事,天已大亮。李瑁回到议事堂,发现玄尘道长与秦沧正等在那里。
“盟主,孙屠的事我们听说了。”秦沧道,“我已让人把各门派的住处都搜了一遍,又在总坛四周加派了人手,定不会再让镇北侯的人钻空子。”
玄尘道长也道:“那些与周尚书有旧的门派,我都一一谈过了。他们都答应了,绝不再提介入党争,只盼着盟主能早日救出聚贤楼的人。”
李瑁点点头,心中稍定。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棵银杏树上新发的嫩芽,忽然道:“传我命令,明日起,联盟总坛实行宵禁。各门派之间不得私下串联,若有要事,需持盟主手令方能走动。另外,让影阁加派人手,盯着所有掌门的动向,一旦发现有人与外界密探接触,不必请示,直接拿下。”
“是!”
弟子领命而去,议事堂内一时寂静无声。晨光穿过窗棂,照在李瑁疲惫却坚毅的脸上,也照亮了案上那枚“江湖”玉印。
秦沧挠了挠头,憨声道:“盟主,这么一来,咱们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李瑁转过身,目光深邃:“紧张?镇北侯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他既然能收买孙屠,就可能收买别人。眼下的安稳,是用铁腕护来的。等过了这阵子,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玄尘道长叹了口气:“盟主的苦心,我等明白。只是这般严防死守,怕是会让有些人觉得盟主不信任他们……”
“信任是相互的。”李瑁打断他,“在这风口浪尖上,我宁可让他们怨我,也不能让联盟毁在任何人手里。”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影阁的密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中举着一封染血的信:“盟主!洛阳急报!聚贤楼楼主……自尽了!”
李瑁的心猛地一沉,接过信拆开。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只写着:“楼主受刑不过,咬舌自尽前,让属下带话——勿念,勿为。”
“勿为……”李瑁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聚贤楼楼主是江湖上有名的硬汉,竟被逼到自尽,还特意留下这两个字,显然是怕联盟为了救他们而冲动行事。
秦沧一拳砸在桌上,怒吼道:“镇北侯欺人太甚!这口气我咽不下!”
玄尘道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沉痛:“楼主是个明白人……他这是在用性命护着联盟啊。”
李瑁深吸一口气,将信纸紧紧攥在手心,直到纸角被捏得粉碎。他走到堂中央,目光扫过窗外那片被晨光染亮的天空,一字一句道:“传令影阁,查清是谁动的手。另外,告诉洛阳的弟兄们,忍。”
一个“忍”字,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但他知道,此刻除了忍,别无选择。聚贤楼楼主用性命换来的警示,他不能辜负。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最后的薄雾。青城山上的鸟雀开始鸣叫,联盟总坛内却依旧一片肃然。各门派的住处外多了巡逻的弟子,往来的人脸上少了往日的喧闹,多了几分警惕。
李瑁站在议事堂的高台上,望着这片暂时安稳下来的江湖。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镇北侯在暗处虎视眈眈,周尚书的旧部或许还在伺机而动,而联盟内部的裂痕,也并非一日之功就能弥合。
但他别无退路。掌心的玉印冰凉刺骨,却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支撑着他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为了那些还在坚守的人,更为了那句“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的誓言。
风从远山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李瑁握紧了手中的玉印,目光投向洛阳的方向。那里的血雨腥风,还未停歇。而他,必须守住这方江湖,不让它被那风雨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