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星谷外,死一般的寂静,被粗重的喘息声和星辰结界不堪重负的低沉呻吟所打破。
焚天军团众人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个个带伤,气息萎靡,脸上交织着未散的惊骇、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深深的疲惫。
方才那直面“虚无”的恐怖经历,几乎抽干了他们所有的力气与心神。
就在这时,数道强大的气息迅速接近。
星芒、赤燎、青桫桫等龙族长老飞身落下,他们脸色同样不好看,气息有些紊乱,显然维持结界对抗谷内剧变消耗极大。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星芒大长老目光锐利如电,首先看向气息最为虚弱的何不牧,声音沉凝,“那瞬间爆发的令人战栗的气息,绝非简单的寂灭暴动!”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何不牧身上。
何不牧缓缓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将谷内的惊变:
净蚀圣辉唤醒星骸本真灵识、意外引动“虚无之种”、星骸长老自我封印牺牲、以及那绝对“抹除”力量的恐怖,尽可能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几位龙族长老的脸色越来越沉,尤其是听到“虚无之种”、“宇宙终末”、“抹除存在”这些词汇时,即便是他们这等见惯风浪的存在,眼中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
“星骸前辈以自身彻底湮灭为代价,暂时封印了那东西,为我们争取到了逃生的时间。”
何不牧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悲恸与敬意,“他最后留言说抱歉将‘最终的绝望’带给了我们,但也说我的道,或许是唯一的变数。”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全场。
即便是最跳脱的云勿近,也张大了嘴巴,忘了喊加钱。
“虚无之种寂灭的尽头”青桫桫长老喃喃自语,镜片后的眼睛疯狂闪烁,似乎在急速检索着龙族最古老的秘典记载:
“传说竟是真的超越寂灭的终极之暗记载模糊,只言片语提及那是连太古星龙都忌惮的、伴随宇宙生灭的阴影。”
赤燎长老赤红的龙须无风自动,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星骸他竟是一直在镇压着此等恐怖之物?我等竟全然不知!”
星芒大长老龙瞳之中精光暴涨,又缓缓压下,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沉重无比的叹息:“星骸苦了你了无愧我星穹龙族英名!”
他看向何不牧,目光复杂无比:
“持契者,你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也太过沉重。‘虚无之种’此物一旦彻底苏醒,蔓延开来,绝非一域一界之灾,而是波及整个星海的、真正的万物终末!”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寂灭黑煞尚可对抗、封印,但这“虚无之种”,根本无从下手!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一切法则、一切力量的否定!
“那那怎么办?”云勿近哭丧着脸,“这玩意怎么打?碰都碰不到!这不开玩笑嘛!”
“未必全无办法。”何不牧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目光。
他眼中虽然疲惫,却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星骸前辈最后的话语,并非完全是绝望。他提到了同化、超越。我的混沌寂灭之道,旨在衍化自身宇宙,包罗万象。或许这条路,正是应对此劫的关键所在。
虚无之种,可视为一种极致的归墟或终结状态。而我的道,追求的是从混沌中衍化生灭,包含创生与终结。
若能真正理解、乃至掌控这种终结的终极形态,或许能找到与之共存,甚至转化利用的方法?”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
步够花推了推破碎的眼镜:“理论上有极低概率假设虚无并非绝对的无,而是某种尚未被认知的、极致的存在状态,但需要无法想象的数据支持和验证。”
玉琉璃眸光一闪:“净蚀圣辉能净化寂灭,却对虚无无效。但若结合不牧的衍化之道,或许能产生新的变化?”
星芒大长老沉吟良久,缓缓道:
“衍化自身宇宙此道亘古未有。若真能成,或许确有一线生机。但眼下,虚无之种被星骸暂时封印,但封印显然极不稳定,随时可能破封。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并尽快找到应对之策。”
他看向何不牧:“持契者,你需要什么?”
何不牧毫不犹豫:“我需要时间,需要资源,需要关于寂灭本源、乃至更古老传说的所有记载!尤其是龙族关于虚无、宇宙生灭的任何只言片语!我需要理解它的本质!”
“可。”星芒大长老点头,“龙族秘藏典籍,除最核心的寥寥数部需长老会共同决议外,其余皆可对你开放。青桫桫,此事由你负责对接。”
青桫桫长老扶了扶眼镜:“明白。数据整合与模型重建需要时间。”
赤燎长老接口道:“资源方面,星辰摇篮会全力支持。你需要何物,可直接向库房支取。”
“多谢诸位长老!”何不牧郑重行礼。
“此外,”星芒大长老目光扫过疲惫但眼神坚定的焚天军团:
“你们的伙伴,此次立下大功,也需时间恢复提升。摇篮内的星辰泉眼、化龙池等秘境,可对你们开放,助你们尽快恢复,甚至更进一步。”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龙族的秘境,可是外界难以想象的修炼圣地。
计议已定,众人稍作恢复,便准备离开这令人压抑的结界边缘。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名龙族守卫神色仓皇地疾飞而来,甚至来不及行礼,急声禀报:“大长老!诸位长老!不好了!龙陨星湖龙陨星湖异动!”
“什么?!”所有龙族长老脸色骤变!
龙陨星湖,乃是星穹龙族英魂安眠之圣地,更是星辰摇篮的重要能量节点之一,地位尊崇,从未有过异常!
“说清楚!”星芒大长老沉声道。
“就在刚才!星湖中央祭坛,无故爆发出冲天星辉!湖水中所有沉睡的龙魂印记都被惊动,仿佛在在悲鸣!而且、而且湖底似乎有未知的空间波动产生!”守卫气喘吁吁,显然惊魂未定。
“祭坛?是星痕长老遗物所在的那个祭坛?”何不牧心中猛地一凛,立刻联想到了自己之前将龙珠龙角放回原处的情景。
“立刻前往龙陨星湖!”星芒大长老当机立断,龙袍一甩,化作流光率先而去。赤燎、青桫桫等长老立刻跟上。
何不牧与玉琉璃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不安。
“我们也去!”何不牧强提精神,在玉琉璃的搀扶下,率领焚天军团众人紧随其后。
龙陨星湖自上次何不牧打开通道后,距离寂星谷有相当一段距离,但对于这些强者而言,片刻即至。
当众人赶到时,只见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惊。
原本静谧祥和、倒映着万千星辰的浩瀚湖面,此刻波涛汹涌!
浓郁的星辰精粹不再温和,而是变得躁动不安,湖面上空,无数黯淡的、属于历代陨落龙族的灵魂光点四处飞旋,发出阵阵低沉而悲怆的呜咽声,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安与痛苦。
湖中心,那座古老的祭坛,此刻正被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无比的七彩星光光柱所笼罩!
光柱冲天而起,刺破云霄,散发出浩瀚、悲壮、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急切的气息!
“是星痕龙珠和龙角!”何不牧一眼认出,那光柱的源头,正是他不久前亲手放回祭坛凹槽的那两件遗物!
此刻,这两件遗物仿佛彻底苏醒了一般,龙珠上的裂纹中喷射出灼目的星辉,龙角上的血痕鲜艳欲滴,仿佛在燃烧!
它们共鸣着,震荡着,发出的光芒甚至比在寂星谷核心时还要强烈!
“怎么回事?星痕的遗物为何会突然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赤燎长老惊疑不定。
“是因为星骸。”何不牧忽然明白了过来,声音低沉:
“星骸长老陨落了。他为了封印虚无之种,选择了彻底湮灭。他与星痕长老曾是挚友,血脉相连,灵魂相契星痕长老的遗物,感知到了挚友的彻底逝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冲天的星辉光柱中,隐约浮现出星痕长老那坚毅而悲怆的虚影,他仰望着寂星谷的方向,发出无声的咆哮,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愤怒!
挚友的彻底逝去,以及那逝去方式中蕴含的极致绝望与牺牲,深深刺激了这件承载着星痕最后意志与力量的遗物!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祭坛周围的湖水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底部,原本平静的湖底岩层,竟然在星辉的冲击下,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中,并非湖水或泥沙,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通往未知之地的黑暗!
一股古老、苍凉、甚至带着一丝蛮荒邪恶的气息,从哪裂缝中隐隐渗透出来!
“那是什么?龙陨星湖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一位龙族长老大惊失色。
青桫桫长老镜片上数据狂闪,失声道:“不可能!根据摇篮古籍记载和历次探测,星湖底部应是坚实的星辰基岩,连接着摇篮地脉核心,绝无任何空间裂隙记载!”
星芒大长老龙瞳收缩,死死盯着那裂缝:
“这气息古老而陌生,并非摇篮所有!是某种被隐藏极深、甚至可能被遗忘的古老封印?因为星痕遗物的剧烈能量冲击和星骸逝去的共鸣,才意外显化?”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寂星谷的“虚无”危机尚未解决,龙族圣地之下,竟然又出现了未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裂隙?
然而,还不等他们细查,那裂隙之中,异变再生!
只听“嗤啦”一声裂响,一道漆黑的、仿佛由阴影构成的利爪,猛地从那裂隙中探出,一把抓向正在爆发星辉的祭坛!
其目标,赫然是那枚光芒万丈的星痕龙珠!
这利爪出现的毫无征兆,速度快如闪电,其上缠绕的黑暗气息与星痕龙珠的纯净星辉形成了鲜明对比,充满了侵略与贪婪!
“放肆!”星芒大长老反应极快,怒喝一声,龙爪凌空一拍!
一道凝练的星辰巨掌凭空出现,狠狠拍向那阴影利爪!
轰!
两者碰撞,发出沉闷巨响!阴影利爪被震退缩回裂隙,但星辰巨掌也一阵晃动,竟然没能将其粉碎!
“好强的防御!”赤燎长老瞳孔一缩。
那裂隙之中,传来一声低沉而充满怨毒的嘶吼,仿佛有什么被惊扰的古老存在,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紧接着,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漆黑的裂隙之中,光芒一闪,竟然又飞出了数道身影!
这些身影并非阴影怪物,而是龙族!
但他们的形态极其诡异!通体鳞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暗色泽,双眼猩红,充满了暴虐与混乱的气息,周身缠绕着与那阴影利爪同源的、令人不适的黑暗能量!
他们的龙翼破损,形态扭曲,仿佛经历了某种可怕的畸变。
“那是星黯卫队?!”一位年长的龙族强者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不是早在五万年前的暗鳞之乱中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吗?!怎么会怎么会从这里出来?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暗鳞之乱?”何不牧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星芒大长老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怒火:
“暗鳞之乱是我星穹龙族一段被刻意尘封的黑暗历史。
一支负责看守某处禁忌之地的卫队,因长期接触未知的黑暗力量而集体堕落畸变,引发了内乱最终被镇压,所有畸变者理应已被彻底净化才对!”
“看来,历史记载有误,或者说有人掩盖了真相。”青桫桫长老声音冰冷,“这些畸变龙族,并非被净化,而是被封印在了星湖之下!如今封印松动,他们出来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几名畸变的星黯龙族发出一阵疯狂而嗜血的咆哮,竟然无视在场的众多强者,直接扑向了离得最近的一名龙族守卫和正在好奇张望的龙傲天!
它们的速度极快,攻势凌厉,充满了疯狂的毁灭欲!
“小心!”何不牧急喝。
“找死!”石敢当怒吼一声,青铜泰坦真身瞬间发动,撼星碎域斧带着磅礴巨力,一斧劈向冲向龙傲天的那头畸变龙族!
慕容雪冰魄领域瞬间展开,冻结了冲向守卫的另一头畸变龙族的动作。
小九发出一声威严龙吟,星穹龙神真身显现,护在吞吞和龙傲天身前。
战斗瞬间爆发!
这些畸变龙族的实力异常强悍,远超普通龙族战士,而且战斗方式疯狂不要命,浑身弥漫的黑暗能量还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与精神污染力!
所幸焚天军团虽然疲惫,但精锐犹在,龙族长老们更是反应迅速,立刻出手镇压。
很快,这几名率先冲出的畸变龙族被联手制服、禁锢。
但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到了极点。
龙陨星湖的异动、未知的裂隙、理应消失的畸变龙族再现、以及那试图抢夺星痕龙珠的阴影利爪
这一切都表明,星辰摇篮的内部,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在
寂静的星空之下,早已暗流汹涌,甚至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秘密。
而星骸的牺牲与虚无之种的威胁,仿佛只是一个开始,引燃了更深、更复杂的危机导火索。
星芒大长老面沉如水,看着那渐渐缩回裂隙、却依旧散发不祥气息的阴影利爪,以及被禁锢的、疯狂嘶吼的畸变龙族,缓缓道:
“传令!即刻起,星辰摇篮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封锁龙陨星湖区域!彻查湖底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