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洞天,是他们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宝地,是山神赐予的恩典,眼看着在景明娃子的努力下。
刚刚向世人展露出一丝惊世的美貌,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被天灾和人祸共同摧残成这副模样,他们心里的难受,比那淤积的泥沙还要沉重。
杨老黑悄悄凑到苏景明身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压低了他那原本洪亮的嗓门,用气声说道:“景明哥,这外面看着还算好的,里面……里面暗河那边才叫真的麻烦。
去年大水退下去之后,我们偷偷进去看过一次,那河道,淤了足足有半人高的厚厚的泥浆,又粘又稠,之前那些好看的、能划船通过的水路,现在根本想都别想,船下去就得陷住。还有……
还有那几个最漂亮的、挂着好多像冰锥子一样石笋的大厅,顶上掉下来不少……摔得粉碎,看着……看着真是挖心挖肝地疼……”这个憨厚的汉子,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苏景明依旧没有开口说话,他迈步走到那堆散发着土腥气的淤泥前,不像其他人那样避之不及,而是再次弯下腰,徒手抓起一把颜色更深、触感更粘稠的淤泥,放在指尖仔细地捻动,仿佛在阅读这片土地受伤的肌理。
那粘腻湿滑的触感,透过指尖的神经,清晰地传递到他大脑,让他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投向那条狭窄缝隙之后、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深得令人心悸的洞内黑暗,仿佛要凭借意志力穿透这浓稠的黑暗,亲眼看清里面每一处被洪水撕裂的伤痕,每一处被迫中断的美丽。
莎玛静静地站在众人身后,看着这满目疮痍、近乎被废弃的入口,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莫名地揪痛起来。
这与她脑海中想象的、那个在苏景明充满感情的话语里被描绘得如梦似幻、充满神秘与瑰丽色彩的“九洞天”,差距何止千里。
一种混杂着对自然之力破坏性的敬畏、对眼前惨状的真切惋惜、对管理者渎职行为的隐隐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对苏景明此刻处境的同情与担忧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交织、滋生、蔓延。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苏景明,只见他紧抿着线条坚毅的唇,下颌线的弧度在洞口透进来的、微弱而惨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如同斧劈刀削。
然而,在那双深邃的眼眸最深处,除了凝重如铁的沉重,还有一种她熟悉无比的、如同磐石般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责任。
她忽然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肩上所背负的,远不止是商业上的成功与否,而是一方水土的期望,一群人的未来,其重量,远超她最初的想象。
江珊珊也走了过来,与苏景明并肩站在这片废墟之前,双手叉着腰,像是要给自己一点支撑的力量。
她看着这让人头皮发麻的烂摊子,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无奈和自嘲的笑容:“唉,我现在算是彻底领悟了,古人说的‘洞天福地’,那是给神仙住的。
咱们眼前这个,怕是得改个名字,叫‘洞天废地’才更贴切!苏总,咱们这雄心勃勃的5A标杆之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怕不是得先集体转职。
当一回苦哈哈的‘清淤工’和时刻准备冲锋的‘抢险队’?光是看看这工程量,我这脑仁儿就已经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淤泥,又望向苏景明,语气变得具体而现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最可靠的伙伴倾诉最真实的困境。
“七小河那边,好歹基础还在,算是‘锦上添花’;可咱们眼前这九洞天,完全就是‘雪中送炭’,还是特大型暴风雪那种级别!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算下来,要想真正恢复到灾前水平,并且一步到位达到你设想中的、那种国际一流的5A标准,我私底下粗略估摸了一下,这后续需要持续投入的资金窟窿……
恐怕,还真不比咱们之前中标时砸下去的那19.5个亿,少到哪里去……钱啊,钱!真是个磨人的王八蛋!”她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粗话,带着一种深谙现实残酷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