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那清亮、带着独特美式英语韵律却又字正腔圆的中文，便清晰地回荡在会场每一个角落：“主持人，您好。感谢您的介绍，我有一个小问题，希望可以得到更明确的指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上的招标委员会成员，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愈发明显，“是关于招标文件中，关于‘投资方案及后续运营规划’这部分的评分标准。
文件要求投标方阐述长期的运营理念、资源保护承诺以及社区贡献等等，这些内容听起来非常美好，但也确实……
有些抽象和主观。我想了解的是，评标委员会将采用怎样具体、可量化的指标，来对这些‘美好承诺’进行打分呢？
毕竟，这部分的权重高达百分之三十，直接关系到最终的胜负。我们这些潜在的投资者，都需要……
非常精确地计算我们的投入产出比，以及评估中标的风险，您说对吗？”
她的问题，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精准地切入了综合评标法中最柔软、也最容易滋生模糊和人为操作空间的腹部。
话语间带着华尔街精英特有的、对规则透明度和数据精确性的极致苛求，而那抹始终挂在嘴角的、混合着职业性礼貌与毫不掩饰的质疑的微笑，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既专业又充满挑衅意味的强大气场。
会场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嗡嗡声，如同被惊动的蜂巢。许多原本还在观望的竞标者，也纷纷露出了深思或赞同的神色。
张董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似乎没料到露易丝会在这个环节突然发难，目标直指招标规则本身，这无疑给他试图营造的“稳固联盟”蒙上了一层阴影。
台上的主持人显然被这个尖锐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有些慌乱地看向台下坐着的招标委员会核心成员。
一位负责具体事务的副总裁连忙站起身，接过话头，给出了一套颇为流利、却依旧充满“原则上”、“综合考量”、“专家评审”等官方辞令的解释。
露易丝安静地听完，既没有表示满意，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那双向来锐利的碧蓝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而略带嘲弄的光芒。
她优雅地重新坐下，侧过头，用只有莎玛公主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吐出了一句评价。
苏景明从她翕动的唇形，勉强辨认出那似乎是一句带着典型西方思维方式的调侃：“Ig… cssic oriental abiguity.”（有意思……典型的东方模糊美学。）
莎玛公主依旧如同入定的禅僧，对露易丝的举动和评价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与她无关的背景噪音。
但苏景明却从露易丝这看似随意的“一击”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重要的信息。
露易丝并非盲目自信，她也在试探，在用她最擅长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测试着这个东方商业游戏规则的弹性与底线。
这说明，即便是强大如她们，对这场竞标也并非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她们同样在观察，在评估，在寻找最能保障自身利益、风险最低的切入点和可能的……规则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