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被安排在餐厅那张散发着柔和光泽的长方形柚木餐桌上。王姨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菜肴正如她所说,整体偏向清淡口味,但每一道都做得极为精致用心。
一条肉质雪白嫩滑、仅以葱姜清蒸、最大程度保留了原汁原味的鲈鱼;一盘色泽翠绿、口感清脆爽口的百合炒芦笋。
一锅熬煮得汤色奶白、香气四溢的山药排骨汤;还有几碟开胃的、自家腌制的小菜。
考虑到徐一蔓久病初愈,肠胃功能尚弱,王姨还特意用小火慢炖,为她单独熬了一小碗极其软糯粘稠、易于消化吸收的鸡茸粥。
众人依次落座,姜薇薇自然是紧挨着女儿坐下,她的目光几乎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了一样。
无法从徐一蔓身上移开,手里拿着公筷,不停地、几乎是习惯性地往女儿面前的碟子里夹菜,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蔓蔓,来,先尝尝这个鱼肚子上的肉,最是鲜嫩肥美了,还没什么小刺,我特意让王姨没放什么重口味的调料,就吃个鲜味。”
“这个芦笋你也多吃点,现在这个季节的芦笋最是水嫩,维生素含量特别高,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粥我摸着碗边试过了,温度刚刚好,不烫嘴,你小心点喝,慢一点,千万别着急。”
徐一蔓看着自己面前很快堆起小山的碟子,心中既感到一阵温暖的无奈,但更多的,是如同暖流般漫过心田的深深感动,她抬起眼,看着母亲那关切备至的神情。
轻声说道:“妈,您别光顾着我了,我自己来就好,想吃什么我自己会夹的。您也忙了一天了,肯定饿了,快趁热吃吧。”
姜薇薇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关心则乱,过度紧张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终于拿起自己的筷子,开始用餐,但眼角的余光,却像是最忠诚的卫士,始终一秒不离地、密切地关注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徐一蔓用白皙的手指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极其优雅地喝着那碗鸡茸粥,神态安详而满足,偶尔,她会抬起那双恢复了清明的大眼睛。
状似无意地、极其快速地瞟一眼坐在她正对面的苏景明,眼神里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水,不再有从前的偏执、疯狂、以及那几乎能焚毁一切的浓烈怨怼。
姜薇薇的心,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羽毛轻轻撩拨了一下,微微一动。作为一个同样经历过感情起伏、并且凭借多年在体制内工作练就的敏锐洞察力洞悉世情的成熟女人,她似乎在这一刻,隐约触摸到了某种真相。
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女儿这场来得蹊跷、去得也突然,几乎彻底击垮她精神和肉体的“大病”,其根源,恐怕远远不止于身体器官的病变那么简单,更深层次的原因。
或许就在于她心里那个始终未曾真正解开、甚至因为爱而不得而逐渐扭曲、发酵成恨意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