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过几个粗糙的土陶碗,不由分说地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那酒液呈琥珀色,略显浑浊,却香气扑鼻。她双手端起碗。
眼神清亮、坦荡,直视着老族长布满皱纹的脸,“这酒,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找到,听说就是按您祖上‘酒神’杨三爷的方子酿的‘回魂香’。
今天晚辈斗胆,借花献佛,先干为敬!咱们今晚不谈项目,不论公事,就冲着我佩服您老这份守护祖产、不忘根本的心!”
话音未落,她一仰头,喉头滚动,那一大碗少说也有半斤的、烈性十足的土酒。
竟被她咕咚咕咚,如同喝白开水一般,面不改色地灌了下去,碗底朝空,滴酒不剩。
老族长当时就愣住了,手里捏着的旱烟杆都忘了吸,一双昏花的老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干部。
竟有如此惊人的酒量和这般毫不拖泥带水的豪爽气概。
古铜色的脸上,那惯常的固执神色松动了一些,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和……赞赏。
江珊珊放下碗,用手背随意地一抹嘴角残留的酒渍,那动作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洒脱。
她不等老族长反应过来,便继续开口,语气依旧诚恳。
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力量:“老爹,景明他们团队设计的这个迁移方案,不是我江珊珊在这里吹牛,绝对是私下里请了国内几位不轻易出山、但绝对是这个——”
她翘起大拇指,“——级别的风水大师,反复勘测、推演过的!新选的墓园位置,我亲自去看过,背靠青龙山,面向玉带水。
藏风聚气,格局之好,比现在这个地方,只强不差!这是其一。其二,您再想想,等这景区真的大规模建起来,运营好了。
四面八方来的游客乌泱泱的,您族里那些年轻的后生娃,还用得着背井离乡,翻山越岭跑到广东、浙江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打工?
看人脸色?在家门口,就能开特色民宿,卖咱们山里的腊肉、菌子、天麻,还能当导游,收入稳稳当当,不比在外面挣得少!
还能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这难道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福泽后代、让老祖宗脸上有光的大好事、大善事吗?
您要是还守着老规矩,让子孙后代继续受穷,继续往外跑,老祖宗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急得跳起来,骂您是个老迂腐、老糊涂哦!”
她这番话,半是敬酒,半是“将军”,既有江湖义气的豪迈,又有摆事实讲道理的务实,最后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亲近的激将法。
老族长被她这一番连笑带打,噎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张着嘴,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言辞恳切却句句戳在心坎上的女子。
又瞟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着、但身姿挺拔、气度沉稳,显然绝非池中之物的苏景明。
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重重地叹了口气,也端起自己面前那碗一直没动的酒。
仰头“咕咚”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让他龇了龇牙。
放下碗,嘟囔道:“江局长……你……你这张嘴啊……真是,真是比我们山里最能叫的画眉鸟还厉害!
死人都能被你说活了!行了行了……老子……我,我服了你了!就……就按你们说的那个方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