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沉默在持续,只有电流的微弱嘶声和徐一蔓那边无法完全压抑的、带着病态的呼吸声,证明着连接并未中断。
亚历山大甚至可以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
不再是那个妆容精致、衣着考究、眼神锐利的商界女强人,而是面色苍白。
蜷缩在病床上或者家里的沙发上,虚弱地握着电话,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宽恕。
他该说什么?愤怒地指责她当年的绝情?冷静地告诉她一切都已过去,各自安好?
还是……带着一丝怜悯,答应她那听起来卑微无比的请求?
复杂的情绪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胸腔里翻滚。
有对过往背叛的余怒未消,有听到她境遇后的些许快意(他不得不承认。
人性中总有这样阴暗的一面),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唏嘘和……物是人非的苍凉感。
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在七小河瀑布的工地上啃着冷馒头、为了争取一笔资金和他一起在政府部门磨破嘴皮子。
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分享着创业梦想和激情的徐一蔓,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徐一蔓……”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干涩,他刻意避开了那个更亲密的“一蔓”。
也没有用生硬的“徐总”,“你……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请求,而是选择了一个模糊的、偏向关怀的回应。这既不是原谅,也不是拒绝。
电话那头的徐一蔓似乎从他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并非全然冷漠的气息。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语气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急切。
“景明……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前做得太绝,太不是东西!我不指望你立刻就能放下……
我只是……我只是有时候躺在那里,就会不停地想起以前,想起我们在黔西北的日子……
那时候虽然穷,虽然累,但心里是满的,是热的……不像现在……”
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空空荡荡,只剩下后悔和这副不争气的身子骨……”
她又开始咳嗽,比之前更剧烈一些,亚历山大甚至能听到她用手捂住嘴的闷响。
这让他皱紧了眉头。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有过真挚的感情,看到曾经爱过的人落到如此境地,他心里并不好受。
“你咳得很厉害,医生怎么说?”亚历山大转移了话题,将关注点拉回到她的健康上。
这并非全然是客套,确实带着一丝真实的关切。
“老毛病了……气出来的,累出来的,都有。”
徐一蔓的声音带着疲惫,“医生说需要静养,不能动气,不能劳累……
可是,家里公司现在一团乱麻,我虽然不在其位,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放心不下……”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和身为家族一员的责任感,这也是她性格中一直存在的、让亚历山大又爱又恨的特质。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先顾好自己吧。”
亚历山大劝慰道,语气平和了一些,“徐氏集团根基深厚,总有办法渡过难关的。”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无力,商场如战场,一旦颓势形成,想要逆转谈何容易。
“谢谢你……还能这么说。”徐一蔓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微弱的感激。
“景明,我打电话给你,不是想博取同情,也不是想给你添麻烦。
我是真的……想道歉,为我当年那个愚蠢又残忍的决定。那个决定毁了你当时的事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