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玛穿着一身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珍珠白丝绸长袍,长发简单地披在肩后,脸上未施粉黛,素净得近乎透明。
她低垂着头,亚历山大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和微微颤抖的、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
她的眼眶周围有着明显的、无法掩饰的红肿,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痛哭,又像是彻夜未眠,独自一人熬过了漫漫长夜。
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安静交叠在膝上的手,此刻正紧紧地、用力地绞着衣角。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副脆弱而无助、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模样,与平日那个高贵娴静、举止得体的公主判若两人。
亚历山大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个让他心头莫名一紧的身影。
他按照这些日子早已熟稔于心的宫廷礼仪,向前走了三步,站定。
然后向书桌后的女王和旁边的公主,行了一个标准而无可挑剔的鞠躬礼。
他的动作流畅而克制,每一个角度都恰到好处,仿佛在为自己即将开始的“战役”构筑最后一道坚固的、理性的防线。
“陛下,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在空旷而安静的殿宇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点点回音。
女王没有立刻说话。
她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伪装、看透人心所有隐秘角落的深邃眼眸。
平静地、甚至是有些漠然地注视着亚历山大。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失去所有权的、价值连城却又出现了瑕疵的艺术品,评估着其最后的剩余价值。
最终,她只是几不可闻地、极其轻微地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片羽毛悠然落地,几乎微不可察,却不知为何,重重地砸在了亚历山大的心上,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亚历山大。”女王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源自深处的疲惫。
就像连续工作了无数个日夜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倦怠。
“你的来意,我大致猜到了。纳赛尔部长在今早的例行简报中,已经向我提及,说你从昨夜开始,就有意识地安排部分核心文件的整理与移交。”
亚历山大心中骤然一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知道王室耳目灵通,却没想到会灵通到如此地步,连他私下里一些未公开的动作都了如指掌。
他强行稳住有些摇曳的心神,抬起头,努力让目光显得坦诚而坚定。
迎向女王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是的,陛下,洞察秋毫。我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正式向您和公主殿下提出辞呈。
感谢您和公主殿下这段时日以来的信任与重用,给予我如此宝贵的平台。
但我反复思量,深感才疏学浅,能力有限,恐难胜任推动迪拜与中国战略合作如此宏大而关键的使命,唯恐有负陛下与殿下的重托。”
他略微停顿,选择着最恰当的词语,试图让接下来的话既表明决心,又不至于太过刺激。
“并且……我个人,确实有一些必须回去处理的、关乎根源与……心安的私事。迫在眉睫,无法再拖延。”
女王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
她那戴着巨大祖母绿戒指的、保养得宜的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规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冰凉的桌面。
发出“嗒…嗒…嗒…”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