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旦在心底扎根,亚历山大反而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宁静。
第二天清晨,当初升的太阳将第一缕金光透过总统套房厚重的防弹玻璃。
在镶嵌着金线的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光影时,他已经洗漱完毕。
他站在衣帽间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仔细系着深色西装袖口上的铂金袖扣。
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个庄严的仪式。
镜中的男人面容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看不出丝毫昨夜威士忌留下的痕迹,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肃穆。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比他在华尔街经历的任何一场收购战。
比在迪拜操控的任何一次原油期货都要艰难——这是一场关乎灵魂归属的谈判。
露易丝卧室那扇雕花的桃花心木门依旧紧闭,里面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亚历山大在门前驻足片刻,抬起手想要敲门,最终却只是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昨夜那杯虚拟的告别酒,那些夹杂着欲望、愤怒与绝望的对话。
已经为他们这段充满张力与默契的合作关系,画上了一个仓促而又必然的休止符。
他收回手,转身,独自一人走进了空旷得有些可怕的宫殿走廊。
他的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棉花上,软绵绵无处着力,又像是踩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空气里弥漫着王室专用的、混合了乌木与珍稀玫瑰的昂贵香氛。
但这熟悉的味道此刻却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
走廊两侧墙壁上悬挂的古典油画里,那些昔日统治者的眼睛,似乎都在沉默地注视着他这个即将逃离的“外来者”。
请求觐见的消息通过垂手侍立的内侍低声传递进去后,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每一秒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恶意地拉长、扭曲。
亚历山大站在偏殿那两扇沉重的、镶嵌着复杂伊斯兰几何图案的檀木大门外。
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簌簌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如同战鼓般“咚…咚…”的搏动。
他预想了无数种女王的反应:可能是雷霆震怒,将茶杯摔碎在他脚边。
可能是冰冷的嘲讽,质问他是否忘了是谁给了他如今的平台。
也可能是带着威压的、看似宽容的挽留,用更多的利益和更温柔的陷阱诱惑他……
他做好了应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唯独,没有预想到接下来即将上演的、完全偏离了他所有剧本的一幕。
内侍终于躬身,无声地推开那两扇沉重的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中,然后迈步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偏殿不似举行国宴的正殿那般恢弘开阔,却因空间的紧凑和设计的精巧,更显出一种内敛而逼人的威仪。
阳光透过高处的彩色玻璃窗,被过滤成一道道斑斓的光束,斜斜地投射在地面上。
女王依旧端坐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由整块黑檀木雕刻而成的巨大书桌后,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愈发显得威严。
但今天,与往常不同,她的身旁,那张稍小一些、同样精致的丝绒扶手椅上,静静地坐着莎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