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肯定如同春风,迅速吹散了笼罩在城南小院上空的阴霾。次日,便有翰林院的胥吏恭敬地送来告身文书与出入腰牌,正式确认了李文渊的任职。更令人意外的是,之前石沉大海的“请入书库协理文书”也突然有了批复——准其所请,即日起可入翰林院书库整理典籍。
消息传出,京城官场再次为之侧目。谁都看得出来,这是陛下态度的明确体现。那些之前跟风弹劾、或对李文渊避之唯恐不及的官员,此刻心情复杂,不少人也开始重新掂量这位年轻侍读的分量。
小院内,赵虎咧着大嘴,将那块沉甸甸的腰牌擦了又擦:“嘿嘿,这下看谁还敢说咱们大人是白身!”
贾仁义也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源源不断的生意机会:“大人得了圣心,往后咱们在京城,总算能挺直腰杆了!”
百晓生则要冷静得多,他提醒道:“大人,陛下虽已表态,秦桧一党也暂时偃旗息鼓,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翰林院书库……恐怕也非清净之地。”
李文渊把玩着那块冰冷的腰牌,点了点头:“百先生所言极是。陛下用我,是因我于北疆之事上有用。秦桧容我,是因暂时动我不得。这书库之职,看似遂了我的心愿,实则是将我置于一个看似重要、实则边缘的位置,既能向陛下交代,又能将我隔离在核心权力之外。”
他看得分明,这既是机遇,也是新的囚笼。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李文渊站起身,目光锐利,“书库也好,边缘也罢,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利用它做什么。百先生,你继续留意朝堂与北疆动向。老贾,我之前让你留意收购的那些物资,可以适当加码了。虎子,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去翰林院。”
“是!”众人齐声应道,士气高涨。
翌日,李文渊准时来到了位于皇城内的翰林院。这是一处环境清幽、古木参天的院落,飞檐斗拱间透着一股浓厚的书香与威严气息。持着腰牌,一路畅通无阻,但在经过那些正在处理文书、或三两成群低声讨论的翰林官员时,他依旧能感受到那些或明或暗的审视与疏离。
他被引至一位姓王的侍读学士处。王侍读学士年约五旬,面容古板,正是那日孙典簿回去后找的上司。他见到李文渊,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的公式化笑容,语气冷淡:
“李侍读来了。按徐掌院吩咐,你既请入书库,便先去那里熟悉熟悉。书库就在后院东侧,内有历年典籍、文书档案无数,正需人手整理校对。你且先去将甲字库的《前朝会典》残卷进行清点、归类,若有缺失、破损,逐一记录在册。”
他将一份厚厚的书目和一堆空白的记录册推给李文渊,交代完便不再多言,低头继续处理自己的公文,仿佛李文渊不存在一般。
这态度,已是毫不掩饰的冷遇。将那浩如烟海、枯燥无比的故纸堆丢给一个刚来的侍读,美其名曰“整理”,实则是将其彻底边缘化,与翰林院起草诏书、参议政事的核心职能完全隔绝。
李文渊面色不变,接过书目和册子,拱手道:“下官领命。”
他带着赵虎,按照指引来到了后院东侧的书库。所谓书库,实则是一排相连的巨大库房,门前冷落,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推开甲字库沉重的木门,只见里面书架林立,直抵屋顶,上面堆满了各种卷帙浩繁的典籍,许多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久无人认真打理。
赵虎看着这如同深山古墓般的场景,倒吸一口凉气:“大人,这……这得整理到猴年马月啊?”
李文渊却并未气馁,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随手从身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拂去灰尘,是一本关于前朝漕运制度的笔记。又看向那堆积如山的《前朝会典》残卷,这里面不知记录了多少旧事典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