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再次确认了之前的感应——怀里那本紧贴着我胸膛的黑皮书,此刻的状态也颇为奇特。它并非之前那种充满敌意的死寂,也非爆发时的狂躁,更像是一种…能量过度释放后陷入的“深度休眠”?书体本身传来一种沉甸甸的“疲惫”感,仿佛刚才那番异动对它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它与我掌心那丝微弱火苗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极其隐晦的、如同呼吸般微弱的能量交换,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方寸之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暂时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凌玥结束了通讯,走了过来。她脸上的油彩在LEd灯下显得有些斑驳,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看着我和经过初步救治后状态稍好的叶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赵小姐那边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她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我们能听见,“临安现在已进入半管制状态,黑纹教及其关联势力活动异常猖獗,制造了多起混乱事件,似乎在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官方层面受到多方掣肘,赵小姐能动用的资源和通道非常有限。我们这支小队是冒着极大风险,利用特殊渠道才秘密渗透进来的。我们的核心任务只有两项:第一,不惜一切代价保障你们三人的生命安全;第二,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协助你们…完成那件‘必须完成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怀里的黑皮书上,又缓缓移向叶瓷怀中昏睡的囡囡:“赵小姐反复强调,这本书,是解开当前死局的关键。你们之前…是否已经从它那里,获取过某些超越常规认知的信息?”
我和叶瓷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事已至此,我们和凌玥这些人已经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隐瞒没有任何意义。我深吸一口气,忍着喉咙的干痛,将之前黑皮书传递出的那些晦涩却至关重要的信息碎片——“命纹归一非吞噬,乃补全”、“劫门核心非是门户,乃裂隙”、“钥匙亦是锁芯,契机在于逆转”、“逆纹溯源,可断因果”,以及后来在绝境中自行领悟并成功实践了的、基于“逆纹”理念的引导封印法门,尽可能清晰、简要地向凌玥叙述了一遍。
凌玥听得极为专注,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战术裤的侧线上轻轻敲击着。“逆纹溯源…钥匙锁芯…”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最核心的词语,眼神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似乎在急速调动着她所知的一切情报进行比对和分析。“这与我们情报部门通过截获敌方零星通讯和破译部分古老禁忌文献得出的推测…高度吻合。”
她抬起头,目光变得愈发深邃:“综合现有情报,基本可以确定,黑纹教正在全力筹备一个规模空前的邪恶仪式,其最终目标,就是彻底唤醒并尝试控制那个被封印了千年之久的‘掌纹神’本体。而要达成这个目的,他们必须凑齐两样关键要素:其一,就是记载着如何与掌纹神本源力量共鸣、乃至构建稳定连接通道的古老秘法——也就是你们手中的这本‘圣典’;其二,则是一个能够承载并引导这种恐怖神力的特殊‘容器’或‘媒介’,也就是所谓的‘钥匙’——”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囡囡那张稚嫩却带着非凡纹路的小脸上,语气沉重:“现在看来,叶小姐的女儿,因其身负的‘神农纹’与掌纹神力量某种程度上的同源性,被他们选定为这个‘钥匙’。”
叶瓷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囡囡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将女儿从这可怕的命运中剥离出来,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雪,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愤怒。
“那么…‘逆纹溯源’…”我追问道,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极有可能是一种…逆向工程,或者说,是一种针对性的反制手段。”凌玥沉吟着,组织着语言,“黑纹教的目的是利用‘钥匙’和‘圣典’,强行打开通往‘劫门核心’——也就是掌纹神被封印本体的裂隙,将其释放或奴役。而‘逆纹’,从你描述的理念来看,并非与这股力量正面抗衡,而是…‘融入’、‘引导’、‘逆转’其运行的根本法则。不是去堵住洪水,而是去改变河道的流向,让它倒灌回源头!‘溯源’,很可能就是指追溯这股邪恶力量真正的源头,也就是掌纹神的本体,然后…从根源上将其‘断流’或者‘封印’!”
我听得心神剧震,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脑海中的迷雾!如果凌玥的推测成立,那这“逆纹溯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对抗法术,而是一种直指力量本源、进行法则层面篡改的逆天手段!黑纹教想开门放魔,我们就想办法把门拆了,甚至把门后面的魔给“格式化”了!
“但这等涉及‘本源’、‘因果’的禁忌之术…”我看着她,声音干涩,心里清楚,这种近乎于篡改规则的操作,其难度和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超乎想象,“…恐怕不是随便就能施展的吧?”
凌玥缓缓地点了点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你说得对。根据赵小姐那边所能接触到的、最古老的只言片语的记载,凡是涉及到触摸世界底层规则、干涉因果循环的术法,无一不是行走在毁灭的边缘。对施术者的要求苛刻到极致——强大的灵魂、坚定的意志、对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缺一不可。而且,最重要的是…施展此类术法,必然伴随着巨大的、不可预测的‘代价’。这种代价,可能体现在生命力的急剧燃烧,可能是某些重要记忆或情感的永久缺失,甚至可能是…自身存在痕迹的部分或完全抹除。”
“存在痕迹…抹除?”叶瓷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个词,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慌,仿佛我下一秒就会从她眼前彻底消失。
洞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嗡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代价…竟然是如此恐怖的概念!这已经不是牺牲生命那么简单,而是比死亡更加彻底的…“无”!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具遍布伤痕、几乎报废的身体,感受着左臂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胸腔的憋闷。代价?我这条命,从在老林的店里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从被迫卷入这该死的“掌纹劫”开始,就早已不再只属于自己了。老林死了,死得不明不白;那么多被黑纹教害死、被瘟疫夺去生命的人,他们的账又该怎么算?叶瓷和囡囡,她们本该有平静的生活,却被硬生生拖入这无底深渊… … 如果能用我这条早已悬在刀尖上的烂命,去搏一个彻底终结这灾难的机会,去换叶瓷和囡囡,换这世间无数无辜者一个安稳的未来,那这代价,再大,老子也认了!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不甘和最终释然的汹涌情绪在胸中激荡,最终化作了一种近乎冰冷的坚定。我抬起头,目光迎向凌玥,迎向叶瓷那充满担忧和泪光的眼睛,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具体该怎么做?这‘逆纹溯源’,到底需要我…怎么做?”
凌玥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具体的施行法门、能量构建图谱、咒文引导…这些最核心的机密,恐怕早已失传,或者…就记录在这本‘圣典’的最深处。”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本沉睡的黑皮书,“它既然给出了‘逆纹溯源’这个概念作为指引,那么,在抵达最终的舞台,在条件满足的那一刻,它或许会自行揭示那最关键的部分。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在黑纹教完成仪式之前,确保‘钥匙’的绝对安全,并且…”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精准地找到那扇真正的‘门’的所在地。”
她走到洞穴一侧,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壁上,用手指蘸着水,快速勾勒出一副简略的山脉地形图,并在某个区域画了一个圈。“根据我们对那块石碑能量残留的分析,以及卫星遥感和能量探测器的交叉定位,那个被称为‘终极之地’、‘劫门核心’入口的精确坐标,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就隐藏在这片区域——‘葬纹谷’的深处。那里是这片山脉能量场最紊乱、空间结构最不稳定的地方,也是黑纹教活动最频繁的区域。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进入那里。”
我靠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所有的线索——黑皮书的低语、囡囡的神农纹、逆纹的奥秘、葬纹谷的凶险、掌纹神的威胁、以及那无法估量的可怕代价——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溪流,最终汇聚成一条汹涌的、无法回头的大河,推动着我这具残破的身躯,冲向那未知的、决定一切的终点。
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前路遍布杀机与未知,强大的敌人如同阴影般笼罩。
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沉重与黑暗之中,我右手掌心深处,那簇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灰红色火苗,猛地传递来一股清晰无比的灼热脉冲!那热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某种宏大存在产生了共鸣的坚定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