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这些怪物那覆盖着厚重苔藓、几乎与平台地面融为一体的双脚(或者说更类似于扎根的根须),开始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带着一种坚定不移、仿佛大地本身在推动的沉重压迫感,朝着我们藏身的拐角这边步步逼近!同时,它们那在空中挥舞的藤蔓手臂上,那些不断蠕动的黑色苔藓表面,开始加速分泌出一种粘稠得拉丝、散发着浓郁恶臭和刺鼻酸性气味的暗绿色液体,如同恶心的口水般,滴滴答答地落在它们脚下的平台和旁边的污水中,立刻发出了“嗤嗤”的、令人心悸的腐蚀声响,冒出缕缕带着恶臭的白烟!
“操!还会喷毒!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成精了!”林三刀瞳孔一缩,骂了一声,身体本能地进入战斗姿态,手下意识地就往平时挂刀的后腰摸去,结果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他那半截宝贝破刀早就不知道遗失在哪个犄角旮旯了,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暴躁和无奈。
“不能硬拼!这地方太窄了,根本施展不开!”我立刻压下心中的寒意,飞速做出判断,语速极快,“它们数量不少,动作虽然慢但压迫感强,还有这种范围性的腐蚀毒液!我们被堵在这拐角,一旦被缠上,躲都没地方躲,迟早被耗死在这里!必须找别的路!”
我的目光猛地再次投向叶瓷手中那只命纹盘。只见那根指针依旧在疯狂地颤抖着,死死地指向下游方向,但仔细看去,它的尖端似乎有极其微小的、持续的偏移,不再是完全平行于渠道,而是微微偏向…渠道中央那墨黑粘稠的污水方向!
一个大胆而又无比冒险的念头瞬间闪过我的脑海。
“下水!”我几乎是吼着下达了指令,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变形,“从这该死的污水里走!潜下去!避开它们正面!”
虽然那污水看着就让人想把肠子都吐出来,颜色墨黑,气味冲天,时此刻,这已经是唯一可能避开这群喷毒怪物、继续前进的途径了!总比被它们堵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毒液糊一脸、然后被活活困死、耗死要强!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得赌一把!
叶瓷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和厌恶,毕竟要抱着孩子跳进这种堪比化粪池的污水里,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巨大的心理挑战。但这丝挣扎瞬间就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和保护女儿的决绝所取代。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之前撕下、还算干净的内衬布条,动作飞快地将囡囡的口鼻稍微遮盖、系紧,防止待会儿污水溅入呛到。林三刀也仅仅是咬了咬牙,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露出一副“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这泡屎水?”的狠色。
我们三人交换了一个决绝的眼神,不再有任何迟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猛地转身,纵身跳进了那颜色如同墨汁、散发着足以让苍蝇都绕道走的浓烈恶臭的污浊水渠中!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沉闷的落水声接连响起。
冰冷刺骨、粘稠得如同胶水般的污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我们头顶,那足以让灵魂都冻结的寒意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万年腐臭和化学腐蚀感的腥臭味道,如同无数根细针,疯狂地刺激着我们的皮肤和感官,几乎让人瞬间窒息过去。我强忍着喉咙里翻涌的呕吐欲望和肺部快要炸开的灼痛感,死死闭住气,凭着意志力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尽管在如此浑浊的水里睁眼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奋力挥动四肢,凭借着之前对方向的记忆和对水流微弱方向的感知,拼命朝着下游方向潜游而去。叶瓷一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抱着被布条遮盖口鼻的囡囡,将孩子尽可能高地托举靠近水面(虽然水面同样污秽),另一只手也在拼命地划水,身形显得有些艰难。林三刀跟在我旁边不远处,他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和不协调,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背上那被污水浸泡的伤口,传来的必然是钻心刺骨的剧痛,但他也只是从嘴角溢出一串细密的气泡,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几个秽行者冲到我们跳水的渠边,对着那荡漾着污浊波纹的水面,发出了更加愤怒和焦躁的嘶鸣声,它们那藤蔓化的手臂徒劳地伸入水中,试图抓挠到什么,但似乎对这蕴含着复杂污染成分的污水本身也有些忌惮,或者说它们的感知在水下受到了极大干扰,动作显得迟疑和混乱了不少。这短暂的迟疑和适应过程,给我们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或许只有十几秒的逃生时间。
我们憋着那口快要耗尽、带着胸腔灼痛的气息,在水下这片黑暗、污浊、充满未知恐惧的世界里,拼尽了全身力气向前游了大概二三十米的距离,感觉意识都因为缺氧而开始有些模糊、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才猛地从那令人作呕的污水里挣扎着冒出头来,如同濒死的鱼一样,张大嘴巴,贪婪而又剧烈地、夹杂着剧烈咳嗽地呼吸着相对“新鲜”一点的空气,尽管这空气依旧带着地下渠道固有的霉味和腥气。我们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前方一块看起来相对干净、苔藓覆盖较少的平台,浑身上下早已湿透,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着墨黑色的污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在化尸池里滚过一圈的冲天恶臭。囡囡被叶瓷保护得很好,只是布条边缘沾了些许污渍,小家伙被刚才的颠簸和冰冷吓得够呛,此刻正小声地、委屈地咳嗽着,小脸有些发白。
“妈的…这鬼地方…真他娘的是十八层地狱的排污口吗…”林三刀一边剧烈地喘息着,一边试图拧干自己衣服上那不断滴落的黑水,这个动作立刻牵扯到了背上那被污水浸泡后更加狰狞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哼出声。
我回头望向身后那片被疯狂蠕动的苔藓和那几个仍在渠边徘徊嘶吼的秽行者所占据的区域,又转回头,看向前方依旧深邃未知、但至少暂时没有看到类似怪物挡路的渠道,心情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
秽行者的出现,以及这片区域被加速污染异化的景象,就像一记无比响亮、又重又狠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我们刚刚因为赵小萌讯号而重新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上。它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无比清晰地告诉我们:“掌纹劫未灭”绝不仅仅是一句停留在预言层面的空话或者一个遥远的概念,那从门缝里持续泄露出的混乱邪恶力量,已经具备了实质化的能力,它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改造着现实空间,制造出这些扭曲、危险、充满敌意的怪物,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阻挡、清除一切试图靠近核心区域、可能干扰那扇门开启的存在。
前路,绝不会因为我们的决心和短暂的脱险而有丝毫平坦。相反,它只会因为越来越接近风暴的中心,而变得更加凶险,更加…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