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边身子撑着林三刀沉甸甸的重量,感觉自己就像个快要散架的人形拐杖。每往前挪一步,膝盖都在打颤,脚底板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又痛又麻。右边叶瓷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她背着囡囡,整个人往前佝偻着,汗水把她额前的头发全打湿了,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呼吸又急又浅,像拉风箱。
我们仨挤作一团,跌跌撞撞地往山谷出口的方向磨蹭。那速度,慢得让人心焦,简直是在用生命丈量这片该死的土地。身后远处,那枚封印着劫心的三色晶石,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即便隔着这么远,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更烦人的是那断断续续、直接往脑子里钻的低语声,嗡嗡嗡的,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那种冰冷的、漠然的调调,搅得人心神不宁,后背一阵阵发凉。
“操…还有完没完…”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嗓子眼干得冒烟。紧紧攥在手里的非攻钥碎片震得更厉害了,那频率,活像一只被掐住脖子拼命挣扎的鸟,突突突地敲打着我的掌骨,提醒着我们危险非但没走,可能还更近了。
“别分心…看路…”叶瓷的声音从我右边传来,气短,但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她没回头,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灰白色迷雾笼罩的、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出口方向。我知道她是在强撑,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三刀闷不吭声,只是把他那条还算能动的胳膊又往我脖子上勒紧了些,算是回应。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这边,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肌肉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和透过衣物传来的冰凉体温,这哥们儿也真是到极限了。
越往前走,周围的景象越发显得诡异。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劫心力量侵蚀后的纯粹漆黑和暗红,开始出现一些歪歪扭扭、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拧过又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怪树,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是一具具扭曲的骷髅手臂。地上散落着不少说不清原本是啥的金属或石块残骸,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茸茸的灰白色菌毯一样的东西,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腐朽和霉变的怪味,跟那无处不在的低语混在一起,直冲脑门,熏得人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脚下的路也变得加倍难走。除了那些仿佛还在微微搏动的血管状凸起,还多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洼,里面不是积水,而是某种粘稠得像是胶水、颜色发黑发绿的淤泥。一脚踩进去,那强大的吸力差点把我整只鞋给薅下来,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拔出来,带起一坨坨恶心的、拉着丝的黑泥。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生怕泥坑底下突然冒出只手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把我们拖下去。
“这鬼地方…怎么感觉比来的时候更他妈邪性了…”我喘着粗气,忍不住低声骂娘。来的时候虽然凶险,好歹敌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雾魅和劫心,干就完了。现在倒好,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全是这种阴恻恻、磨磨唧唧的精神污染和环境折磨,简直能把人逼疯。
叶瓷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视着周围愈发诡异的环境,眉头拧成了个死结:“封印劫心…可能像是搬走了压在这片土地上最后一块石头…一些原本被它的气息压制着、或者与它共生着的…更阴暗的东西,开始冒头了。”
她这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平衡?这破地方还有平衡?难道我们千辛万苦干掉个大的,结果放出更多、更杂、更莫名其妙的小鬼?
就在这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前方大约十几米开外,那片原本只是缓缓流动的灰白色迷雾,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滚起来!那动静,绝不可能是自然的风吹的,分明是有什么体型不小、或者速度极快的东西在里面猛地窜了过去!
我们三个像是被同一根绳子扯住,猛地刹住了脚步,尽管身体虚得直打晃,还是瞬间绷紧了残余的神经,摆出了防御姿态。林三刀条件反射地想抽刀,结果手刚摸到刀柄就牵动了内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一缕鲜血又从嘴角渗了出来,他只能死死握着刀,眼神像刀子一样剐向前方翻滚的迷雾。叶瓷也迅速把背上的囡囡往上托了托,空出来的右手微微抬起,掌心那黯淡的金红命纹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微光。
我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蹦出来,手心里的汗滑腻腻的,差点抓不住非攻钥。就我们现在这德行,别说再来个狠角色,就是窜出来几条野狗,估计都能把我们给啃了。
那迷雾剧烈地翻滚搅动了七八秒,然后又像退潮般缓缓平息下去,最终并没有什么东西冲破雾气扑出来。但是,一种清晰无比、如同实质的“被注视”的感觉,却像冰冷的蛛网一样黏在了我们身上,挥之不去。那感觉来自四面八方,浓雾深处,岩石缝隙,甚至脚下那些淤泥坑里,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和贪婪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这三个移动的“食物”。
“不是错觉…”林三刀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战场老兵的笃定,“有东西…很多…”
叶瓷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没法再难看了,她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我们被盯上了…不止一类…它们很谨慎,或者在…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