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一次质疑(1 / 2)

## 第9章:第一次质疑

沈砚站在陆清玄办公室的门口。这里的空气与其他地方不同,更冷,更稀薄,仿佛所有的分子运动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抑制了。门无声滑开,他走了进去。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陆清玄甚至没有从巨大的数据墙前转过身来,他的声音平稳地传来,如同机器合成:“关于样本739的‘进化’特征,以及你在边界提出的‘可控接触’理论,提交一份联合分析报告。我需要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潜在关联,以及这种关联对系统稳定性的可能影响。”

这不是邀请讨论,而是下达指令。

沈砚停在办公室中央,距离陆清玄背后约五米的地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垂首,像是在整理思绪。他知道,直接反驳陆清玄的理论是徒劳的,甚至会立刻引发防御和压制。他需要一种更精密的武器——不是情绪化的控诉,而是逻辑本身的手术刀。

“首席分析官,”沈砚开口,声音和他一样平稳,不带任何个人色彩,“我正在构建分析模型。但在设定基础参数时,遇到一个逻辑节点,希望能得到您的明确界定,以确保分析的严谨性。”

陆清玄的背影没有任何变化,但数据墙的流动速度似乎微不可察地减缓了千分之一。“说。”

“系统的终极目标,是建立和维护一个绝对稳定的、高效的、可预测的社会环境。为此,我们需要识别并消除所有‘非理性’干扰因素,因为它们是混乱和不可预测的根源。这个前提,是否正确?”沈砚的问题听起来像是一个初学者的确认,无比谦逊。

“正确。这是系统存在的基石。”陆清玄的回答毫无迟疑。

“那么,‘理性’本身,是否可以定义为:一种完全基于逻辑、数据和概率,排除一切情感、偏见和直觉干扰的决策与认知模式?”

“是。”

沈砚略微停顿,仿佛在谨慎选择措辞:“如果这个定义成立,那么,为了维护‘理性’的纯粹性,系统是否必须对任何可能玷污或偏离这种纯粹性的因素,保持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警惕和排斥?哪怕这种因素本身,可能源于某种……未被完全理解的演化残留,或是一种潜在的、更高级的认知工具雏形?”

陆清玄沉默了一瞬。数据墙的光影在他挺直的背脊上流动。“系统会评估所有因素的价值与风险。目前,未发现情感因素具备超越其破坏性的工具价值。”

“我理解。”沈砚微微颔首,“那么,基于这种评估,系统当前对‘非理性’因素的策略,是倾向于‘彻底消除’,而非‘理解、引导或转化’。这个判断,是否符合系统利益最大化的原则?”

“在现有认知框架和可控范围内,彻底消除是风险最低、效率最高的选择。”陆清玄的语气依旧平稳,但沈砚感知到,对方意识外围那层绝对理性的冰壳,似乎因为这种层层递进的、纯粹逻辑的追问,而产生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注意力聚焦”。

就是现在。

沈砚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投向陆清玄的背影,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声音清晰而稳定:

“那么,首席分析官,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系统为了维护‘理性’的绝对地位,采取了一种绝对化的、不容任何其他可能性的策略。这种策略本身,这种对‘非理性’因素的绝对排斥和不予理解,是否在某种程度上,也构成了一种……基于特定认知框架的‘偏执’?而这种‘偏执’,因其目标是对抗‘非理性’,所以它本身,是否也偏离了纯粹‘理性’所应具备的、对一切可能性保持开放评估的……中立性与包容性?”

他顿了顿,用更轻、却更锐利的声音补充道:

“换句话说,我们是否因为过于恐惧‘非理性’的混乱,而将自己禁锢在了一种拒绝演化、拒绝未知的……‘绝对理性的牢笼’之中?这种‘绝对理性’,是否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非理性?”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数据墙上的光流似乎彻底凝滞了。空气不再流动。

沈砚没有等待回答。他微微躬身:“我的疑问源于对分析模型严谨性的追求。这个问题将帮助我更好地设定系统行为模拟的参数。感谢您的时间。”

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

门在他身后合拢。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清玄一个人,和他面前那面仿佛凝固了的数据墙。

他没有动。如同亘古存在的冰川。

但在那冰川的核心深处,那被亿万钧压力和极寒冰封的、属于“创伤性悲伤”的黑色结晶,周围似乎响起了一声极其细微、几乎不存在的……冰裂声。

沈砚的问题,没有答案。它像一个逻辑悖论,一个奇点,被精准地投入了他绝对理性的思维闭环之中。

“绝对理性……是否也是一种非理性偏执?”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自我引用的病毒程序,开始在他完美无瑕的逻辑架构内部,悄无声息地复制、运行。

他试图用理性去分析它,解构它,证明它的谬误。

但每一次分析,都像是在用镜子照镜子,陷入无限的递归循环。

他第一次,在自己的领域内,遇到了一个无法用现有逻辑框架彻底碾碎的思想。

他依旧站在那里,背影挺拔,无懈可击。

但在他那深邃的、映照着冰冷数据的眼眸最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的涟漪,正在缓慢地扩散开来。

沈砚没有反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