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微的极致(1 / 2)

>**【第六章:微的极致】**

接下来的日子,苏茜的生活被一种近乎自虐的规律性所填满。

每一天,天光未明(如果灰岩星那永恒昏黄的光线能被称为“天明”的话),她便会准时出现在那座废弃的仓库。每一次推开那扇锈蚀的铁门,面对仓库内阴冷沉寂的空气和那几台如同墓碑般伫立的机甲残骸时,她都需要重新凝聚一次勇气,将心底那丝因疲惫和酸痛而滋生的怯懦强行压下。

岩给她的第一个“伙伴”,依旧是那个冰冷、沉重、仿佛永远在嘲笑她无力的老旧握力器。

最初的几天,是纯粹肉体上的折磨。她的双手很快磨出了水泡,水泡破裂,结成血痂,血痂再被磨破,周而复始,最后掌心变得一片狼藉,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和粗糙的硬茧。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伤口被牵扯的刺痛。手臂、肩膀、腰腹,乃至大腿,所有参与发力的肌群都在向她发出强烈的抗议。

她很多次在力竭时瘫倒在地,汗水浸透了她廉价的训练服,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她大口喘息着,看着仓库顶部破损处透进来的、污浊的光线,脑海中会不受控制地闪过首都星柔软的大床、精致的点心、那些她曾经唾手可得却从未珍惜的舒适。

**放弃吗?**

这个念头如同诱人的毒蛇,时时在她耳边低语。回到那间冰冷的囚笼,像一件被遗忘的杂物般安静地腐烂,似乎也比在这里承受这看不到尽头的痛苦要轻松得多。

但每一次,当她目光扫过仓库中央那台岩演示用的残骸机甲,看到它脚下那片清晰的刮痕时,那股几乎要被疲惫熄灭的火焰,又会顽强地重新燃烧起来。

她想起了凌昊天冰冷的眼神,想起了星网上那些恶毒的嘲讽,想起了家族“好自为之”的切割。

**不!绝不!**

她咬着牙,用手臂支撑起颤抖的身体,再次抓起那个冰冷的握力器。疼痛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刻度,记录着她每一次的坚持。她开始更加专注地去“感受”,感受肌肉纤维的拉伸与收缩,感受力量在身体内传递的路径,寻找着岩所说的那种“整体的协调”。

岩的存在,如同一个沉默的计时器和一个严苛的标尺。他总会准时出现,却又仿佛隐形。大部分时间,他只是靠在某台废弃机甲的阴影里,或坐在一个废弃的零件箱上,双手抱臂,闭目养神。只有当苏茜的动作出现明显的、根源性的错误时,他才会睁开眼,用最简单、最直接的语言指出问题。

“重心偏了。”

“呼吸乱了。”

“手腕太僵。”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温柔的鼓励。他的话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表象,直指核心。苏茜必须自己去领悟、去调整、去消化。

偶尔,在她与握力器僵持到极限,浑身颤抖,眼看就要崩溃的瞬间,他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用一根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她腰侧某个点,或者肩胛骨的某个位置轻轻一触。

“力,从这里走。”

或者,“这里,松掉。”

他的触碰短暂而冰冷,带着金属和旧布的气息。但就是这轻轻一触,往往如同打通了某个关键的节点,让苏茜瞬间明悟发力的关窍,原本滞涩的力量骤然变得顺畅。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这绝非简单的物理指导,更像是一种……基于对肉体极致理解下的“点拨”。这让她对岩的来历和实力,产生了更深的好奇与敬畏。

时间在汗水和疼痛中缓慢流淌。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下午,苏茜像往常一样,与那个握力器较着劲。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在地上溅开小小的水花。她的手臂依旧酸痛,呼吸粗重,但动作却比最初稳定了太多。那根粗大的弹簧,在她持续而协调的发力下,已经被压缩到了接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忽然,岩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打断了她重复了千百次的动作:

“可以了。”

苏茜一愣,下意识地停住,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可以了?是什么意思?她还没能完全压缩它。

岩走了过来,目光在她那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上扫过,然后落在那个握力器上。

“它的意义,不是被你征服。”他伸手,从她手中拿走了那个沉重的铁疙瘩,随手扔在一旁的零件堆里,发出“哐当”一声响。

“它的意义,是让你的身体‘记住’发力的感觉,记住与阻力对抗的本能。这个阶段,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