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破庙新生**(1 / 2)

### **第17章:破庙新生**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礁石,被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一点点托向水面。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残破的庙瓦,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不再是王府中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柴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温暖地跳跃在耳边。

然后是嗅觉。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打湿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夹杂着一丝烟火气,以及……一种淡淡的、让她安心的药草清香。这取代了王府里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檀香和压抑的熏香,也取代了暗室里令人作呕的霉味和涵洞中污秽的腥臭。

最后,是沉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躯体的感知。

温暖。

一种真实的、包裹着全身的暖意,来自身上盖着的、虽然粗糙却干燥温暖的衣物,来自不远处那堆跳跃的篝火。这温暖驱散了骨髓深处残留的、来自雪地罚跪和冰冷地板的寒意,也驱散了假死状态带来的、如同冻结般的僵硬。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柳云漪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适应了片刻,景象渐渐清晰。

她躺在一堆铺着干草和旧布的地上,头顶是蛛网密结、露出部分灰蒙蒙天空的破旧庙顶。雨水顺着破洞滴落,在墙角汇成小小的水洼。这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山野小庙,神像斑驳倒塌,四处堆着残垣断瓦,却在此刻,成了她眼中最安宁的庇护所。

篝火旁,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再是王府里那身粗布短打的马奴装扮,而是换上了一套深色的、利于行动的寻常布衣,脸上那些刻意伪装的污迹和疤痕似乎也清洗干净了些,露出原本清俊却沉稳的轮廓。他正用一根树枝,小心地拨弄着火堆,让火焰燃烧得更均匀,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

是阿丑。

不,或许现在,该叫他……沈砚?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转过头来。目光相遇的瞬间,柳云漪的心脏猛地一颤,那里面没有王府下人的卑微,没有怜悯,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确认她安然无恙的放松。

“醒了?”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沉稳,不再是王府里那种刻意压低的、模糊的音调。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柳云漪体内那座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火山!

她还活着!

她真的离开了那座吃人的王府!

她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她……重生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想放声大笑,想对着破庙外的天空呐喊!

然而,紧随狂喜之后的,是排山倒海的委屈、恐惧、以及那数百个日夜积攒下来的屈辱和痛苦!它们化作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张着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滚落,打湿了身下的干草。那是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的痛哭。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脱力,仿佛要将灵魂里所有的污秽和痛苦,都随着这泪水彻底冲刷干净。

沈砚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安慰。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沉默地陪伴着,任由她宣泄这积压了太久的情感风暴。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她需要这场痛哭,这是新生的洗礼。

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痛哭渐渐转变为压抑的啜泣,最终归于无声的流泪。柳云漪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那里,只剩下胸膛微微的起伏。

这时,沈砚才起身,用一个洗净的、边缘有些破损的陶碗,从架在火上的小锅里舀了半碗温水,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喝点水。”他将碗递到她嘴边,动作自然而稳妥。

柳云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他平静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狼狈却真实的影子,一股海啸般的感激之情,混合着残余的悲伤和初生的希望,再次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没有立刻去喝水,而是颤抖地、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了他端着碗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用力。

“阿丑……”她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谢谢……谢谢你……”

千言万语,无尽的感激,最终只化作这最朴素、却也最沉重的三个字。泪水再次涌出,滴落在他古铜色的手背上,滚烫。

沈砚任由她抓着,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那滚烫的泪滴,让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他没有抽回手,只是将碗沿更凑近她的唇边。

“先喝水。”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柳云漪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她干涩疼痛的喉咙,也仿佛滋润了她枯竭的心田。一碗水喝完,她感觉浑身的力气似乎也回来了一些。

她松开抓着他的手,靠在身后垫高的干草堆上,环顾着这间破庙,感受着空气中自由的雨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的感觉缓缓升起。

她不再是镇北王妃柳云漪。

她不再是谢瑶华的替身。

她只是一个刚刚从地狱爬出来、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的人。

“这里……是哪里?”她轻声问,声音虽然沙哑,却不再充满死气。

“京城外三十里,一座荒废的山神庙。”沈砚简单回答,回到火堆旁,又递过来一个用干净树叶包着的、烤得温热的粗面饼子,“吃点东西。”

柳云漪接过饼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与她过去在王府里吃的精致点心天差地别,但她却觉得,这是她此生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