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甚至比肉体的折磨更加残酷!
【共情】所带来的强烈反馈,让沈砚的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他几乎能切身感受到那份灵魂被撕裂的剧痛,那种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的窒息感。
他看到她死死盯着镜子,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唯有深处燃烧着一种濒临疯狂的火焰。
救赎之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急切!
这不仅仅是把她从物理的牢笼中救出去,更是要把这个即将被彻底“傀儡化”的灵魂,从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抢夺回来!要让她知道,她是柳云漪,是一个独立的、有价值的、值得被爱的个体,而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他无法此刻冲进去,那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但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
他目光急速扫过周围,最终落在了库房角落里,一堆准备丢弃的、修剪下来的枯梅枝上。其中一枝形态颇为奇特,弯曲遒劲,虽已干枯,却自有一股不屈的筋骨。
他不动声色地挪过去,借着身体的掩护,飞快地捡起那截枯梅枝。指尖灌注一丝微不可查的、由“心源炉鼎”淬炼过的内息,并非为了催生,而是为了在其内部留下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坚韧”与“自我”意念的精神印记。
同时,他脑海中飞速计算着路径。柳云漪院落的外墙有一处狗洞,平日被杂草遮掩,他之前探查时便已发现。那里是唯一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东西送进去的通道。
他看准监工转身呵斥另一名马奴的间隙,身形如同鬼魅般悄然后撤,隐入草料堆的阴影中。他将那截枯梅枝用最快的速度,精准地投向那个隐蔽的狗洞方向。
枯梅枝如同被无形的手引导着,穿过杂草,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座精致的院落,落在靠近墙角的一丛半枯的萱草旁。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回到原位,重新拿起工具,恢复了那副麻木劳作的样子,仿佛从未离开过。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快得如同幻觉。
**……**
院落内,柳云漪仍沉浸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中,无法自拔。周管家阴沉着脸,示意丫鬟重新取来口脂。冰冷的命令与丫鬟战战兢兢的动作,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彻底碎裂、化作镜中那个傀儡的一部分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墙角萱草旁,那截突兀出现的、形态奇特的枯梅枝!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干枯,毫无生机,与周围精心打理的花草格格不入。
是……是他?
在这个她最痛苦、最迷失自我的时刻,他再次出现了!以一种如此不起眼的方式!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不顾周管家和丫鬟惊愕的目光,一把将那截枯梅枝抓在手里。
入手,是粗糙、冰冷的质感。
然而,就在她指尖触碰到梅枝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猛地涌入她几乎崩溃的心神!
那不是言语,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在严寒中绽放的骄傲,一种于枯槁中坚守的筋骨,一种……**“宁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不屈的自我!
这意念如此微弱,却像一道破开浓雾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黑暗的灵魂!
是啊!
她是柳云漪!不是谢瑶华!
就算身处绝境,就算被迫穿上别人的衣服,模仿别人的言行,她的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来自江南、有着自己风骨的柳云漪!她可以被迫屈服,但她的灵魂,绝不能就此被磨平、被替代!
镜中那个穿着水蓝宫装的傀儡影像,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模糊了。她紧紧攥着那截枯梅枝,仿佛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攥住了即将失落的自我。
她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神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与痛苦,但那份空洞与疯狂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废墟中重新生长出来的、冰冷的清醒与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从丫鬟手中接过新的口脂,面无表情地,一点一点,将它涂在了自己的唇上。
镜中,依旧是那个“谢瑶华”的倒影。
但柳云漪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在她心的最深处,一株名为“自我”的枯梅,于这场几乎令她毁灭的风暴中,凭借着一道来自尘埃深处的微光,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重新立了起来。
沈砚在马厩中,感知到那股剧烈的灵魂撕裂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痛苦、却异常坚韧的平静,他知道,最危险的一关,暂时过去了。
救赎之路,道阻且长。
但至少,他成功地从那面吞噬灵魂的镜子里,抢回了一部分真实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