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替身的枷锁(1 / 2)

**第5章:替身的枷锁**

平静的日子,在青云宗如同山间流转的云雾,看似恒久,实则短暂。沈砚持续着他那隐秘的“灵食”馈赠,与云芷烟之间那种无声的默契仿佛成了这压抑环境中一丝不合时宜的暖流。然而,这脆弱的平衡,很快就被一股来自宗门最高处的力量粗暴打破。

这一日,沈砚如常在后山青石小径执行着他的杂役。忽然,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从天而降,并非针对他,而是如同无形的穹顶,笼罩了整个内门核心区域,尤其是……云芷烟所在的“听竹小筑”方向。

他心头一凛,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种程度的威压,以及其中蕴含的那道熟悉又令人心悸的幽蓝色神念波动,只可能来自于那位元婴真君——凌霄。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寻了一处最为隐蔽、视线却能勉强远眺听竹小筑方向的崖壁裂隙,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石壁上的苔藓。“心源炉鼎”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运转起来,不是修炼,而是将所有的感知力,化为一根无形无质、却又无比敏锐的“探针”,小心翼翼地穿透那令人窒息的威压,遥遥投向听竹小筑。

他“看”不到具体的景象,但在能量视野中,那里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改造”。

听竹小筑内,云芷烟跪坐在冰冷的玉蒲团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她的师尊,凌霄真人,一袭云纹道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千年寒冰般的冷漠与威严,正站在她面前。他并未触碰她,只是单手虚按在她头顶百会穴上方。

一股庞大、精纯、却带着绝对意志和刺骨寒意的灵力,正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凌霄真人的掌心汹涌而出,强行灌入云芷烟的体内!

在沈砚的感知中,这一幕堪称残酷。

那股属于元婴修士的恐怖灵力,对于尚且只是筑基期的云芷烟而言,太过狂暴。它不像甘泉滋养禾苗,更像是一柄巨大的、冰冷的刻刀,强行在她相对纤细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经脉被粗暴地拓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脏腑被强大的能量余波冲击,气血翻腾不休。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沈砚的“能量透析”能力,让他能清晰地“看”到,在这股狂暴灵力的核心,隐藏着无数更加细微、却更加致命的幽蓝色神念丝线。这些丝线随着灵力一起,如同拥有生命的寄生虫,钻入她的经脉壁障,渗透进她的丹田气海,最终,目标明确地,缠绕向她的识海核心——那代表着她自我意识与神魂本源的地方!

这些神念丝线,并非简单的监控,它们在执行着更加精细和恶毒的任务:

**同化与覆盖:** 它们散发出与“瑶光仙子”残留气息同源的能量波动,试图覆盖、磨灭云芷烟自身独特的神魂印记,让她的神识波动无限趋近于那个已逝的模板。

**框架锁定:** 它们在她灵力运转的核心轨迹上,打下一个个幽蓝色的“节点”,如同预设的轨道,强行规范着她今后灵力修炼的方向和模式,确保其永远符合“瑶光仙子”的功法特征,扼杀任何偏离“标准”的可能。

**痛苦锚定:** 整个过程伴随着极致的痛苦,而这种痛苦,似乎也被某种秘法利用,与“服从”、“接受改造”的意念绑定在一起,形成一种潜意识的驯化——越是抵抗,痛苦越甚;唯有放弃自我,完全顺从,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

云芷烟紧咬着下唇,鲜血从唇角渗出,她却死死忍住,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她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屈辱和绝望。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名为“云芷烟”的自我,正在这狂暴的力量和恶毒的意念侵蚀下,一点点变得模糊,如同被风沙侵蚀的石刻。属于她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幼时模糊的记忆碎片,她对未来那点微弱的、属于自己的憧憬……都在被无情地剥离、覆盖。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杀死,杀死那个真实的自己,然后在这具躯壳里,填充进一个名为“瑶光”的幽灵。

“忍住。”凌霄真人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如同在吩咐匠人打磨一件器具,“瑶光当年初承此术,亦不曾似你这般不堪。你的资质终究是差了些,需得更下苦功,方能承载其道统。”

道统?云芷烟心中一片冰凉苦涩。这哪里是传承道统,这分明是……夺舍的前奏!是要将她彻底变成容纳瑶光仙子残魂或者某种力量的完美容器!

她想挣扎,想呐喊,想推开那只悬在头顶、掌控着她生死和未来的手。但元婴修士的威压如同万丈山岳,将她死死压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体内的剧痛和神魂被侵蚀的恐惧,更是几乎摧毁了她的意志。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痛苦和绝望彻底淹没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温和暖流,不知从她身体何处悄然泛起。

是了……是那些甜羹。

那些日子里,被她默默吃下的、蕴含着精纯温和能量与安宁意念的甜羹,其残留的力量,似乎在此刻被激发了出来。它们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在她冰冷黑暗的体内艰难地亮起,虽然无法驱散那浩瀚的寒流,却如同最坚韧的细藤,牢牢护住了她识海最深处那一点属于“云芷烟”的本源灵光,使其未被那幽蓝色的神念丝线彻底侵蚀、覆盖。

同时,那股“安宁”与“被看见”的意念,也如同远方的灯塔微光,在她混乱痛苦的意识中,投下了一小片稳定的区域,让她在无边的苦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没有彻底迷失。

是那个神秘人……是那份持续的、无声的关怀,在此刻,成为了她对抗这非人折磨的、唯一的力量源泉!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崩溃的心神,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抵抗力。她不再完全被动地承受,而是开始凭借那点萤火之光,努力保持着内心深处最后一点清明,对抗着那试图将她彻底同化的力量。

远处的沈砚,通过能量感知,“看”到了云芷烟体内那惊心动魄的对抗,也“看”到了自己那些日子的努力,正在这关键时刻,发挥着如同微尘般细小、却又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亲眼“目睹”这强行灌注的过程,远比听系统描述或自己推测要来得震撼和愤怒。这根本不是教导,这是赤裸裸的摧残和工具化!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的情感,她的意志,她的未来,都视为可以随意打磨、塑造的材料,只为了满足某些人追忆替身、甚至可能更黑暗的目的。

他更加明确了一点:在拥有绝对的力量碾压凌霄真人之前,任何直接对抗其力量的行为,都是自取灭亡。云芷烟体内的那些幽蓝色神念节点和侵蚀痕迹,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强行祛除,稍有不慎,反而可能引爆那些印记,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救赎的第一步,绝不能是硬碰硬的力量对抗。

那应该是什么?

沈砚的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仿佛看到了云芷烟那充满痛苦和绝望,却又因为那点微光而死死坚守的眼神。

是认知!是心智!

凌霄真人及其同伙,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将她工具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成功地在她心智中植入了“你就是瑶光的替身”、“你的价值在于像她”、“反抗即是痛苦和毁灭”的信念枷锁。他们不仅在力量上压制她,更在精神上奴役她。

那么,他的救赎,就应该从瓦解这根深蒂固的“工具化认知”开始。

他要让她清晰地认识到:她首先是她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云芷烟。她的价值,不在于像谁,而在于她本身的存在。她的痛苦,并非源于她自身的不够好,而是源于外界强加的不公与扭曲。

那些甜羹,那些“安心”与“被看见”的意念,就是第一步。它们是在告诉她:“我看不见‘瑶光’,我看见的是疲惫、痛苦但依然在坚持的‘云芷烟’,而这样的你,值得被温柔以待。”

接下来,他需要更进一步。

在她承受了如此非人折磨之后,在她身心俱疲、对自身价值产生最深重怀疑的时刻,他需要送上不仅仅是“安抚”的东西。

他需要送上“肯定”。肯定她作为“云芷烟”这个独立个体,在承受如此痛苦后依然坚持下来的韧性;肯定她那份不愿被彻底同化、在内心深处守护着一点清明的反抗精神。

他甚至需要,在她心中,埋下第一颗关于“真实”与“虚假”的种子。让她开始思考,那个被强行灌注的力量框架,那个被要求模仿的神魂形态,真的是正确的、属于她的道路吗?还是说,那只是一个华丽却致命的陷阱?

这些意念,不能再仅仅依靠甜羹中那模糊的温暖来传递。他需要更明确,但又不能留下任何文字把柄。

或许……可以通过下一次甜羹的“味道”和其中蕴含的“意念组合”来实现?

一碗在宁神之外,更强调“坚韧”与“自我存在”意念的羹汤?或者,在其中融入一丝极其微弱的、引导她审视自身灵力与那外来框架之间“不谐”的意念?

沈砚的脑海中,一个新的、更加精细复杂的“心语”配方,开始飞速构筑。这不再仅仅是抚慰,更是一场针对被禁锢心灵的、精细的外科手术。

他最后“看”了一眼听竹小筑的方向。那里的灵力洪流已经开始减弱,恐怖的威压也在缓缓收敛。他知道,这一次的“雕琢”暂时结束了。云芷烟必定身心俱损,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朵。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在崖壁裂隙中等待着,直到确认凌霄真人的神念彻底收回主峰,他才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退走。

回到简陋的居所,沈砚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修炼。他坐在蒲团上,闭目凝神,反复回味着刚才感知到的一切细节,推敲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手腕上,那无形的红色棉绳印记仿佛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提醒着他“守护”的承诺与重量。

替身的枷锁,沉重而残酷。但他已然找到了撬动这枷锁的第一个支点——不是外力,而是那颗被禁锢的、渴望自由与真实的心本身。

他的救赎,将从修复这颗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