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的兴趣(2 / 2)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站在她身后。她猛地回头,是美术老师。

老师看着她的画,脸上露出了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欣赏的表情。“很好,”他轻声说,语气带着肯定,“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技巧可以慢慢练,但这种抓住内心感受并勇敢表达出来的能力,非常宝贵。这幅画,就叫《印记》如何?”

林小雨愣住了,看着画纸上那团混乱中挣扎出的红色,又看了看老师真诚的目光,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得到了认可,不是因为她画得有多好,而是因为她表达出了真实的自己。

活动结束,社员们陆续离开。苏晚晚在经过她身边时,再次对她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一些探究,多了一丝纯粹的、对于同好的善意:“画得很棒,很有力量。”

林小雨看着苏晚晚离开的背影,心中第一次,没有泛起丝毫酸涩的波澜。她突然明白,苏晚晚的光芒,属于苏晚晚自己。而她林小雨,也开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微弱却真实的光芒——就在这片色彩与线条构成的世界里,在她敢于直面内心、并勇敢表达出来的每一个瞬间。

她收拾好画具,走出活动室。夕阳正好,将整个走廊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她抬起手腕,看着那圈红绳,在夕阳下仿佛也在发光。

她找到了。

找到了一个情感的宣泄口。

找到了一个无需与他人比较、只关乎自身感受的领域。

找到了一个新的、属于她自己的自信来源。

从今天起,她的世界,除了必须面对的学习,除了需要守护的内心,又多了一方可以自由呼吸、肆意生长的天地——绘画社。而引领她找到这片天地的,是腕间这条歪歪扭扭的红色棉绳手链,和那个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为她推开新世界大门的哥哥。

她快步向校门口走去,脚步轻快,心中充满了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轻盈感。她知道,哥哥一定还在老地方等着她,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向那个拥有崭新可能的未来了。

林小雨在画架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红绳。活动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气味,对她而言,这陌生的味道里夹杂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紧张。她偷偷环顾四周——几个学生正在画架前专注地涂抹,他们的动作娴熟而自信;墙上挂着已完成的作品,有水彩的灵动,也有油画的厚重。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误入神圣殿堂的闯入者。

“新来的?”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小雨猛地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对她微笑。那是苏晚晚。

“我……”林小雨的喉咙发紧,下意识地想躲开对方的视线。

“用这个吧,”苏晚晚递来一套干净的画具,“刚开始可以用水彩,比较容易上手。”

这出乎意料的友善让林小雨愣住了。她迟疑地接过画具,小声说了句“谢谢”。

苏晚晚笑了笑,回到自己的画架前继续作画。那一刻,林小雨突然意识到——或许苏晚晚从来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完美存在。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光,照进了她一直以来的偏见。

她低头看着空白的画纸,深吸一口气。腕间的红绳轻轻摩擦着皮肤,像是在提醒她:试着画下此刻的感受。

起初的几笔是生涩的。水彩在纸上晕开得不受控制,线条歪歪扭扭。她试着画窗外的梧桐树,却总是抓不住枝叶的形态。挫败感渐渐涌上心头,那种熟悉的“我做不到”的声音又开始在脑海里回响。

“不要太在意画得像不像。”

美术老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

“试着感受光线落在树叶上的样子,记住风吹过时它们的姿态。绘画最重要的是把你看到的、感受到的记录下来。”

这番话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林小雨放下对“正确”的执念,开始真正地观察——光斑在画室地板上跳跃的轨迹,颜料在水中晕开时变幻的形态,甚至其他社员作画时专注的神情。

她重新拿起画笔,这次不再追求精确的形似,而是凭着直觉涂抹。深蓝与墨绿交织,勾勒出她记忆中那些孤独的夜晚;一抹亮黄点缀其间,像是黑暗中偶然窥见的星光。她画得越来越投入,甚至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周围其他人的存在。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画室镀上一层金色时,林小雨才惊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看着自己的画——虽然技法稚嫩,构图青涩,但那确实是她内心世界的真实映射。

“很有感觉。”苏晚晚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她身后,真诚地说,“特别是这里的用色,很大胆。”

这一次,林小雨没有低下头。她看着苏晚晚的眼睛,轻声说:“我还要多练习。”

活动结束后,林小雨仔细地清洗画具,将画架收拾整齐。走出活动室时,她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历届学生的优秀作品,她停下脚步仔细观看。这些画作风格各异,有的写实细腻,有的抽象写意,但每一幅都透着创作者独特的视角和情感。

她突然明白了老师说的“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是什么意思。

校门口,沈砚依旧等在老地方。他靠在墙边,低头看着手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晚了。”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林小雨却难得地没有感到紧张,反而举起手中卷起的画:“我去绘画社了。”

沈砚的视线掠过那卷画纸,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转身迈开步子:“走了。”

回家的路上,林小雨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哥,你知道怎么调出更干净的颜色吗?我今天试了好久,总是容易画脏。”

沈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夜色渐浓,路灯刚刚亮起,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

“不知道。”他转回头,声音依旧冷淡,“自己琢磨。”

若是往常,这样的回答一定会让林小雨感到失落。但今天,她却从这三个字里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那不是拒绝,而是某种意义上的放手,是相信她自己能够找到答案。

晚饭后,林小雨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隔间。她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摊开速写本,对着窗外的夜景练习线条。父亲林建国在看电视,目光偶尔掠过她专注的侧脸;母亲李桂芳在织毛衣,织针碰撞发出规律的轻响。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画得不错。”李桂芳突然说了一句。

林小雨惊讶地抬头,母亲却已经重新专注于手中的毛线,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但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夜深了,她躺在床上,腕间的红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她想起今天在绘画社的每一个细节——颜料在纸面晕开时的不可预测性,画笔划过纸面时的触感,还有完成一幅作品时那种奇妙的满足感。

这不再是逃避现实的方式,而是她主动选择与世界对话的途径。在画纸上,她可以自由地表达那些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绪:被理解的渴望,成长的困惑,还有那份日渐清晰的、想要变得更好的决心。

窗外,一轮新月挂在树梢。林小雨拿起枕边的速写本,借着月光勾勒起月亮的轮廓。线条依旧生涩,但她不再为此感到焦虑。因为她知道,重要的不是画得有多好,而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一个不需要与他人比较,只需要真诚表达的位置。

在这个秋意渐深的夜晚,绘画为她打开了一扇窗。透过这扇窗,她不仅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也看到了那个一直在努力生长的自己。而这一切,都始于腕间那条歪歪扭扭的红绳,和那个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她的哥哥。

新的兴趣如同悄然播下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田扎根。她隐约感觉到,这将是她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不是逃离,而是真正地开始构建属于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