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的兴趣(1 / 2)

**第15章:新的兴趣**

秋日清晨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带着一种清澈的暖意,洒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里。林小雨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腕间那圈粗糙的红色棉绳,在阳光下愈发显得鲜明夺目。她不再刻意用校服袖子完全遮掩它,而是让它自然地露出来,贴着皮肤,像一个无声的宣言,也像一道小小的护身符,时刻提醒着她那份已被确认的、笨拙的守护。

自那个泪水与温暖交织的生日夜晚之后,一种微妙而坚定的变化,在她体内悄然发生。那条红绳仿佛具有某种奇异的锚定作用,将她曾经漂泊不定、总是容易被他人的光芒所刺痛的心,稳稳地系在了自身存在的甲板上。她依然会注意到苏晚晚,注意到她身边环绕的朋友,注意到她偶尔投来的、或许并无恶意的目光,但那种目光相接时瞬间引爆的、混合着嫉妒与自卑的剧烈刺痛感,显着地减轻了。它变成了一种更接近于“注意到”的平静观察,如同看到一棵长得特别茁壮的树,会欣赏,却不再会因为它投下的阴影而自怨自艾。

真正的战场在内心。哥哥沈砚的话,如同烙印,深刻在她脑海里。她知道,那个“不够喜欢自己”的敌人依旧盘踞在那里,虎视眈眈。她需要武器,需要阵地,需要除了“不嫉妒”之外的、更积极的东西来填充那片被清理出来的内心荒原。她需要找到一件能让她沉浸其中、感受到自身价值、与苏晚陌无关、只属于她林小雨自己的事情。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春风拂过的种子,在她心底萌发。

契机出现在一周后的美术课上。那节课的主题是“自由创作”,老师放了几首不同风格的音乐,让学生们根据听觉感受,用色彩和线条在纸上表达情绪。

林小雨坐在角落,听着耳边流淌的、时而激昂、时而舒缓的旋律,看着周围同学已经开始 ly 地在画纸上挥洒。她有些茫然,手指捏着炭笔,迟迟没有落下。她害怕画得不好,害怕那种技不如人的挫败感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一段空灵而略带忧伤的大提琴曲缓缓响起,像月光下静谧流淌的溪水,又像是一个人深夜无言的独白。这旋律,莫名地触动了她心底某根柔软的弦。她想起了那些无人记得的生日,想起了巷口被堵住时的恐惧,想起了运动场上筋疲力尽的狼狈,也想起了哥哥递过来的水,挡在前面的背影,还有腕间这抹粗糙而温暖的红色……

一种强烈的、想要表达的冲动,压过了对技巧不足的恐惧。

她不再去思考构图、比例、明暗这些让她头疼的规则,只是顺从着内心的感受,任由炭笔在纸上移动。她画下了混乱的、交织的黑色线条,代表曾经的恐惧和压抑;又用指尖蘸了深蓝色的水彩,大片大片地涂抹,像是夜晚的孤独和泪水;然后,在那片深蓝与混乱的黑线之中,她用一抹极其鲜艳、甚至有些突兀的红色,画下了一道歪歪扭扭、却异常坚韧的线条,它贯穿了黑暗与深蓝,像是一条路,一道光,一个守护的印记……

她画得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美术老师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老师静静地看了片刻,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点评技巧的优劣,而是略带惊讶地、轻声说道:“林小雨,这幅画……很有情绪。虽然技巧还很生涩,但这种原始的表达欲和情感张力,很难得。”

林小雨猛地回过神,有些无措地看向老师。

老师看着她,目光温和了些许:“有兴趣的话,课后可以来绘画社看看。那里不只看重技巧,更鼓励每个人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

绘画社?

林小雨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那个总是传出欢声笑语、据说汇集了学校里很多有才华学生的社团?她本能地想要退缩,那里是苏晚晚也可能在的地方,那里是“优秀者”的聚集地……

但腕间的红绳,轻轻摩擦着她的皮肤。

她想起了哥哥的话。真正的敌人,在自己心里。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那天放学,她不像往常那样立刻奔向校门口,而是犹豫着,在教学楼下徘徊。绘画社的活动教室就在三楼。她仰头望着那扇窗户,手心有些出汗。

“杵这儿当门神?”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惯常的不耐。沈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嘴里叼着烟,没点,眼神落在她略显紧张的脸上。

林小雨像是被抓包的小孩,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

沈砚顺着她刚才视线的方向,瞥了一眼三楼绘画社的窗户,又看了看她攥紧的拳头和腕间露出的红绳,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没有追问,也没有鼓励,只是用他那特有的、近乎冷漠的务实语气说道:

“想去就去。站着能看出花来?”

林小雨被他噎了一下,但奇怪的是,这种不带任何温情色彩的“推动”,反而让她少了些压力。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说:“我……我去看看。”

沈砚“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便不再管她,转身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不快,像是在给她留出反悔的时间。

林小雨看着哥哥的背影,再次摸了摸腕间的红绳,然后转身,迈着有些僵硬却坚定的步子,走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绘画社的活动室比她想象中要大,光线充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松节油、颜料和亚麻布的气味。墙上挂着不少社员的作品,风格各异,有写实的静物,有抽象的色彩构成,也有充满想象力的插画。此刻,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分散在画架前,或专注作画,或低声交流。她一眼就看到了苏晚晚,她正坐在窗边的一个画架前,和一个女生讨论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柔和而专注。

林小雨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了,一种想要立刻转身逃走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

“是新同学吗?进来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是美术老师,他正站在门口附近整理画材,看到了踌躇不前的林小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了门口。林小雨感到脸颊发烫,硬着头皮,低着头走了进去。

苏晚晚也抬起头,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对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带着些许询问意味的微笑。

林小雨的心脏紧缩了一下,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移开目光,而是强迫自己,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然后,她迅速将视线转向老师,避免与苏晚晚有更多的眼神接触。

美术老师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和不安,没有过多介绍,只是指着一个靠墙的空着的画架和一套基础的画具,说:“那里有空位,工具可以用这里的。今天没什么主题,自己画点想画的就好,随意些。”

林小雨如蒙大赦,赶紧走到那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自己尽可能隐藏在画架后面。她拿起一支铅笔,看着空白的画纸,刚才在美术课上的那种冲动似乎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和熟悉的紧张。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周围的社员。他们大多神情专注而放松,有人在对着一组静物写生,有人在临摹大师作品,也有人在随心所欲地涂鸦,彼此之间偶尔会交流几句技法,气氛融洽而……专业。这让她更加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画纸上依旧只有几根犹豫的线条。挫败感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她无意中听到旁边两个社员的对话,内容是关于如何调出一种特殊的灰色。

“多加一点群青试试?”

“不行,会偏冷,我觉得要加点土黄中和……”

“哎,反正多试几次呗,调色本来就是试出来的,怕什么画坏。”

“怕什么画坏”。

这简单的几个字,像一道光,突然照进了她被规则和恐惧束缚的思维。是啊,怕什么画坏?这里又不是考场,没有人会给她打分。哥哥教她防身术时,不也是从无数次笨拙的错误中开始的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腕间的红色棉绳。这粗糙的、不完美的编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它不精美,却独一无二,饱含着最真挚的心意。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纠结要画什么“像样”的东西。她回想起那天音乐触发的情感,回想起黑暗中那抹温暖的红。她重新拿起笔,不再考虑技巧,只是单纯地,想要把内心的那种感受——从黑暗混乱中生长出来的、带着瑕疵却坚韧的温暖——表达出来。

她开始用炭笔涂抹,用手指揉擦,制造出深沉的背景。然后,她挤出了一点最鲜艳的红色颜料,没有用画笔,而是直接用指尖,蘸取,然后在那片灰黑背景上,画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厚重的红色痕迹。像是一条路,也像是一道伤疤,更像是一道守护的印记。

她画得专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目光,甚至忘记了苏晚晚的存在。她完全沉浸在了与内心情绪的对话中,沉浸在色彩与线条构建的、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