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巷口初护(2 / 2)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再让我看见你碰她一下,或者跟她说一句话……”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手术刀,从王鹏的脸上缓缓滑到他护着的胳膊上,“我卸你一条胳膊。不信,你可以试试。”

没有咆哮,没有虚张声势的威胁,只有平静的陈述,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越是这种平静,越让人心底生寒。王鹏知道林砚的疯劲,这小子打起架来是真的不要命。为了一点零钱,招惹上这个疯子,不值当。

王鹏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那点强撑起来的底气彻底泄了。他讪讪地笑了笑,眼神躲闪:“砚哥,你看你……至于嘛。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后看见小雨妹妹我绕道走,行了吧?”

说完,他冲身后两个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小弟使了个眼色,三人灰溜溜地快步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连头都没敢回。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小雨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林砚这才转过身,看向依旧紧贴着墙壁,仿佛要嵌进去的林小雨。她脸上的惊恐尚未完全褪去,看着他的眼神复杂极了,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对他突然出现的震惊,还有一丝更深的不安——她不知道这个一向对她不耐烦的哥哥,接下来会怎么做。是帮她?还是像父母一样,责怪她“招惹是非”?

沈砚将她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他知道,此刻任何形式的温和安慰,都可能让她更加无所适从,甚至怀疑他的动机。他必须维持“林砚”的人设——粗暴、直接、不耐烦,但行动上,要给出最直接的庇护。

他皱着眉头,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烦躁和被打扰的不爽,走上前,语气很冲:“愣着干什么?等着他们回来请你吃饭?”

林小雨被他吼得身体一颤,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林砚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底属于沈砚的那部分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不是安抚,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凉,皮肤下的骨头硌得他手心微痛。

“回家。”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硬邦邦的,拽着她就要往巷外走。

就在他抓住她手腕的瞬间,林小雨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记忆中,哥哥从未这样拉过她。每一次肢体接触,要么是粗暴的推搡,要么是厌烦的避开。这只手,粗糙,温热,甚至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些汗湿,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她感到陌生的力量感。

她没有挣扎,或者说,她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冲击得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和意识。她像个失去牵线的木偶,被动地被林砚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少年的背影不算宽阔,甚至有些瘦削,脊梁却挺得笔直,像一堵突然竖起来的、简陋却实实在在的墙,隔开了刚才那些令人窒息的欺凌和恐惧。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投射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

林砚走得不快,却步伐坚定。他能感觉到身后女孩细微的颤抖,能听到她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哽咽。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她手腕的手,在不弄疼她的前提下,稍稍收紧了一些,仿佛一种无声的宣告。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

社区的邻居看到这幅景象——混混哥哥一脸阴沉地拽着哭泣的妹妹——都投来或鄙夷、或同情、或习以为常的目光。林砚全然无视,林小雨则把头埋得更低。

直到走到自家楼下,林砚才松开手。

手腕上那突如其来的、带着薄茧的温热触感消失,林小雨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心底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和空茫。

林砚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好表情,甚至带着点嫌弃,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林小雨再次怔住。

“以后放学,直接回家。”他命令道,语气生硬,“再遇到这种傻逼,”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用了最符合他人设的粗话,“报我的名字。不管用,就跑,往人多的地方跑,然后告诉我。”

告诉我。

这三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再次击中了林小雨。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哥哥。他的脸在夕阳的逆光中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不再是以往那种混沌的暴躁,而是沉淀着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冷静的光芒。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被堵,没有骂她惹事,甚至没有一句安慰。他只是用他最习惯的方式,给了她一个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和一个……承诺?

林小雨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浓重哭腔的“嗯”。

林砚似乎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走进了昏暗的楼道。

林小雨站在原地,看着哥哥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晚风吹拂着她湿润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抬起刚刚被哥哥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滚烫的温度。

一种极其陌生的、酸涩又带着一点点微弱暖意的情绪,像初春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冰冷已久的心房。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变了,但这短暂的、粗暴的维护,像一颗投入深井的火种,或许光芒微弱,却真真切切地,在她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映出了一点模糊的、温暖的倒影。

她用力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跟着走进了楼道。

楼上,走在前面的林砚(沈砚),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第一场戏,“巷口初护”,镜头定格。

效果,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好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