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的议事厅内,耶律现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脸上满是愁容。窗外的阳光正好,庭院里的草木郁郁葱葱,可他却没心思欣赏——随着辽东全境纳入辽国版图,治理的难题如同巨石般压在他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可汗,这是辽东各州县上报的农事统计,还有中原流民的安置情况。”耶律剌葛将一叠文书放在案上,语气也带着几分无奈,“夫余族农夫和中原流民加起来有近二十万,大多聚居在辽河西岸的农耕区。他们习惯了中原的治理方式,咱们用草原部落的那套规矩去管,根本行不通。上个月,还有几个州县因为税收方式不当,闹了民怨。”
耶律现拿起文书翻了几页,眉头皱得更紧。以前治理草原部落,靠的是分封首领、约定俗成的规矩,简单直接;可农耕区不一样,要管土地分配、赋税征收、水利兴修、灾荒救济,每一项都需要精细的制度和懂中原律法的人来操盘。
“招募的中原流官怎么样了?”耶律现问道。之前他特意派人去中原,招募了一批因战乱辞官或失业的文官,可数量远远不够。
“来了大概三百多人,可大多是县衙小吏出身,没管过一州一县的全局事务。”耶律剌葛叹了口气,“现在最缺的是能统筹农耕区全局、制定治理制度的人。要是再找不到这样的人,农耕区的乱象迟早会出大问题。”
耶律现放下文书,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农田。田野里,农夫们正在劳作,可没有完善的制度保障,再好的土地也难以发挥最大价值。他知道,治理农耕区不能靠蛮劲,必须用中原的“文治”办法,而这恰恰是辽国的短板。
“不行,我得亲自去营州城里看看,说不定能遇到合适的人。”耶律现打定主意,换上一身普通的布衣,带着两个护卫,悄悄出了王府,往营州城内走去。
营州城是辽东的重镇,自从辽国占领后,又迁来了不少流民,市井渐渐热闹起来。街道两旁,酒馆、茶馆、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耶律现走在人群中,一边观察市井民情,一边留意是否有可用之才。
走到城中心的一家酒馆前,耶律现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论声。他好奇地走进去,只见酒馆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围坐着几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正侃侃而谈,引得众人频频点头。
这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面容清瘦,眼神却格外明亮。他手里拿着一杯酒,声音洪亮地说道:“如今辽东初定,百姓最缺的是安稳。要让百姓安稳,就得先定赋税——按亩收税,丰年不增,灾年减免,让农夫有盼头;再兴水利,修沟渠,防旱防涝,让田地有收成。光靠武力能占土地,却不能守民心,民心才是根本啊!”
“可辽国人是草原部落出身,哪懂这些中原的治理门道?”一个读书人反驳道,“他们怕是只会用刀枪管百姓,这样下去,辽东迟早还会乱。”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然!我这几日在营州观察,发现辽军虽强,却不滥杀百姓,还分给流民田地。可见辽主并非暴虐之人,只是缺懂治理的人罢了。若有明主能听谏言,用中原之法治理农耕区,辽东未必不能成为乐土。”
耶律现站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这年轻人不仅懂农耕治理,还看得清局势,正是他要找的人!他走上前,对着年轻男子拱手笑道:“这位先生高见,在下十分佩服。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可否借一步说话?”
年轻男子抬头看向耶律现,见他虽穿布衣,却气度不凡,便起身回礼:“在下马周,祖籍清河。因中原战乱,来辽东游历,谈不上高见,只是随口议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