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歹被人称作风水大师……高人……高人难道挣不下钱?”他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笑:“本地……能挣个啥?马无野草不肥……墙内花儿墙外香。熟人堆里……发不了财。”他喘息着,从文件袋最底下抽出一份折叠的纸张,递向邵粉玲,“拿着……看看。”
邵粉玲在衣服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手,才接过那张折叠的纸。展开的瞬间,“遗嘱”两个加粗的黑字如电光般刺入眼帘。她屏住呼吸,看了起来——
遗嘱
立遗嘱人:李富贵。身患重疾,自知时日无多,兹将名下六处房产分配如下:
一、凤城市康和小区140平米住宅,赠与前妻王秀英;
二、凤城市吉祥小区142平米住宅,赠与四川籍贯的邓圆圆(若邓圆圆身故,由其子女继承);
三、凤城市盛世国际小区120平米门面房、西安市碧桂园128平米住宅,由妻子邵粉玲继承;
四、凤城市盛世国际小区118平米住宅、海南省海口市320平米住宅,由顾盈盈和其女李羽羽继承。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每一笔都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纸页末尾,“李富贵”三个字签得蜷曲而深重,仿佛用尽了力气。名字下方,一枚暗红如凝血的指印赫然在目。最下方一行小字标注:“本遗嘱一式三份,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邵粉玲的眼睛从遗嘱中离开,看向那个几个房产证,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浅显的微笑:“真……真没想到啊,你这些年,不声不响的…… 买了这么多房子……”
“你不介意我这样分配吧?”李富贵问。
邵粉玲摇摇头。
“给你那个门面房,够你养老了。”李富贵后背往沙发上一靠,翻了翻眼睛,脑子好像在计算着一对数字:“现在,光这间门面的租金,把这间房子的本钱都收回来了,别说它的增值。”
邵粉玲又微微一笑:“你今晚不说,我还不知道……”
“咱俩毕竟是半路夫妻,又没生孩子,有些事……就得捂住,捂住对你也好,起码心里不装那么多的事儿。”
邵粉玲点点头:“也是,我整天围着家里、果园和庄稼地转,也挺好的。”
“叫你把果园承包出去,别养牛了,你总不听。”
“我就喜欢干点体力活儿。”
“现在你心里有数了吧?今年苹果下来,赶紧把果园承包出去。我走了,你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院子里……”
“早知你在城里买了这么多房子,应该陪你在城里住……”邵粉玲好像被李富贵关切的话题感动了,瞬间表情抽搐,声音发涩。
“西安那套房子,家具啥都有,我经常一出门就是好几天,其实就是住在那儿……”
邵粉玲说:“那次徐毛毛拉咱去西安查病,你在碧桂园小区门口转,我就感觉你与那个地方熟……”
“那你咋不问我?这些年,我出了一趟门,不管几天回来,你从来不问。”
邵粉玲微微一笑,双手在李富贵的加上搓了搓,低声道:“那我问你一个事。”
“啥事?你问吧。”他神情淡定地看了看邵粉玲:“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你在遗嘱上说,‘若邓圆圆身故,由其子女继承’。你为啥这么说?难道你知道邓圆圆不在人世了?”
李富贵愣了一下,双脚即从温水中抽出,“哗啦”一声带起浑浊的水珠,溅湿了盆沿和地面。他没有看邵粉玲,浑浊的目光只是盯着他的双脚,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把水倒了,扶我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