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着了谁的道,魂便像拴了线的风筝,挣不脱,也飞不高。
徐毛毛每提一次那只梅瓶,王年年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剜去一块——起初是愧疚,后来连愧疚也成了钝刀,反复磨损着他师徒之间的情分。因而,王年年心里有了一种撕裂感,与人情撕裂,与道义撕裂。这种撕裂导致他心中只剩下徐毛毛心心念念的那个梅瓶。
为了满足心上人的意愿,他要想方设法从李富贵手里那只梅瓶弄出来!
因为,通过一些事儿看出,师傅早已对自己有了防备之心,自己也没必要顾忌师徒之情!该怎样就怎样!至于他给自己送了青铜鼎这个礼物,凭自己这些年在他跟前的付出,他送点礼物是应该的。况且,徐毛毛和他只有几面之交,他又是给送项链,又是送盏,跟自己的付出比起来,他这个礼物就微不足道了。所以,现在啥也别想,就想他手里的东西!
但是,他把那个东西放在哪里呢?由于李富贵一口回绝说梅瓶是别人的,自己如果再问得多了,就会引起李富贵的怀疑。倒这,自从他提到那个梅瓶之后,他发现李富贵对自己与往日有点变化。因啥有了变化?他心里很清楚。
而对于李富贵来说,王年年看得没错,他确实对这个徒弟有了想法。为什么呢?有两个原因:一是贼早不进庄子,晚不进庄子,偏偏在他老婆给王年年打了电话的那天晚上,他的家里就进贼了,虽然没偷走啥东西,但给墙角下留下了脚印。那个地方好久没走了,人一旦走过,脚印比较明显。从那个脚印上看,他咋看都像王年年的,尽管邵粉玲竭力反对他的看法,但他心里总对王年年有点怀疑;
二是他好心好意地给王年年送了个铜鼎,他倒狮子大张口,跟自己要起了瓷器,还指明了那个梅瓶,这让他心里又起了疙瘩。看来 ,他隐瞒病情这个想法是正确的,老婆不听他劝告,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王年年,这一告诉,事就出来了。如果自己没病?王年年会跟自己要东西吗?
就在李富贵心里对王年年有了心思的时候,王年年又来了,说他家里没事,再伺候伺候师傅。来之前,他给师母打了电话,说师傅这个情况,他待在家里也着急。由于邵粉玲的婆婆最近在县医院做了青光眼手术,她想去医院伺候,家里走不开。听了王年年的意思,说那你来,替我照顾你师父几天。王年年就又顺理成章地进了李富贵的家。
有了这个便利条件,王年年自然动起了心思。只要李富贵睡着,只要邵粉玲不在家,他就到处看,到处翻,凡是认为能藏宝的地方 ,他都找了,譬如东面伙房 ,南面牛棚,西面储存房,北面上房,把整个院子里的房子都找了个遍,连一个麻钱都没有。
在这期间,徐毛毛也密切关注着王年年的举动,时不时给王年年打电话,发信息,问他好不好?心情怎么样?你师母这会儿在干啥?提醒他一定要在师傅跟前勤快一点,既要伺候好,还要把咱们的事放在心上等,反正,每次打电话发信息,都是围绕着这些话题转。
王年年每次接电话,怕师傅听见,都是问一声应一声,多余的话不说。徐毛毛理解王年年的意思,就这么默契着,等待着。
王年年去到李富贵家都几天了,还没有送来让她感到愉快的消息。这天,她感到实在等得没耐心了,就打来电话,直接问他还没希望吗?
王年年在电话上低声说道:“我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确实没有。”
“你绝对没找到地方。”
“除了老鼠窟窿,我真的啥地方都找了。”
徐毛毛说:“老鼠窟窿?对了王年年,你师傅不是曾经挖过古墓吗?既然他把东西能从土里挖出来,就能埋下去呀,是不是他把宝贝藏在了地下呢?”
徐毛毛这么一说,王年年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地下?对呀,有这个可能!我不是给你说过嘛,我爷当年就把一罐子银元藏在地下。”
徐毛毛为自己突然而来的这个灵感有点激动,语气急促地说道:“就是啊,那你赶紧在院子、棚子、果园周围找,人只要把心用到,没有白干的事情。”
王年年嗯了一声,立即挂了电话。
接下来,王年年把寻找的目标,从柜子抽屉等地方转移到了地面和室外。他像扫描似的,从每个房子的地上仔细往过扫描。他知道给地里头埋东西,肯定有记号。最好的记号就是砖块的方向。假如平时地砖是一行一行地铺起来的,埋了东西的地方,肯定砖块的造型有变化。 但王年年找来找去,没发现有异样之处,包括被砖铺了的院子,都没发现。
王年年几天来煞费苦心,但毫无苗头。他有点绝望了,认为李富贵手里确实没有东西了,并把这个判断告诉了徐毛毛。徐毛毛好像有点不死心,声音蔫蔫地说道:“找不到,也没办法,要么那个你师傅确实把梅瓶卖了,要么只能从你师傅口里往出套了。”
有些事情,你过于认真,反倒没有希望。而有些事情,你不报什么希望,往往还有点希望,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