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喊声惊动了隔壁屋的麻松山和麻小燕。麻松山快步走进来,看到父亲那副羞愧欲绝、母亲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爹?怎么回事?”麻松山沉声问,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关切。
面对儿子沉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麻乐军最后一点防线也崩溃了。他猛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呜咽着说:“我……我不是人……我输了……全输了……八十多块啊……我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松山……”
李秋兰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被麻小燕赶紧扶住。她捶打着胸口,放声痛哭:“你个老不死的啊!那是咱家过日子的钱啊!是给松山订婚的钱啊!你怎么就敢拿去赌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麻小燕也吓得哭了起来。家里顿时乱成一团,哭声、骂声、自责声混杂在一起,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荡然无存。
麻松山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气又痛。气的是父亲糊涂,竟然染上赌瘾,还输掉了这么大一笔钱。痛的是看到父母如此痛苦,家宅不宁。但他知道,此时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先扶母亲坐下,温声安慰:“娘,您别急,别气坏了身子。钱没了还能再挣,人没事就好。”然后,他走到蹲在地上的父亲面前,也蹲下身,声音平静却有力:“爹,抬起头,看着我。”
麻乐军羞愧难当,不敢抬头。
麻松山的声音加重了些:“爹!犯了错,就得认!就得改!躲着没用!”
麻乐军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老泪纵横,脸上满是悔恨:“松山……爹混蛋……爹对不起你们……”
“知道错在哪了吗?”麻松山盯着他的眼睛。
“不该……不该赌钱……更不该赌那么大……输了那么多……”麻乐哽咽着。
“不只是钱的问题。”麻松山摇摇头,“爹,您是咱家的顶梁柱,是我和妹妹的榜样。您想想,您当了工长,手里有点权,有点钱,多少人看着您?您今天能输八十,明天就有人敢怂恿您输八百、八千!到时候,丢的不只是钱,是您一辈子的名声,是咱们这个家的脸面!您想让别人背后指着咱家说,麻松山他爹是个赌鬼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一字字敲在麻乐军心上。他猛地一震,是啊,自己怎么就被那点虚荣和侥幸冲昏了头了?儿子说得对,这不仅仅是钱的事!
“还有,”麻松山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心疼,“娘跟您过了大半辈子,吃了多少苦?现在日子刚好点,您就让她这么伤心?您舍得吗?”
麻乐军看着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老伴,再看看儿子那沉稳却难掩失望的眼神,心如刀绞。他猛地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我不是人!我混蛋!我改!我一定改!我再摸一下麻将牌,我手烂掉!”
他的赌咒发誓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
麻松山知道,父亲这是真知道错了。他扶起父亲:“爹,光说不行。从今天起,您的工资和奖金,都交给娘管。您要用钱,跟娘要。那些牌友,特别是那个瘦高个,别再来往了。要是实在憋得慌,想玩点啥,我陪您下象棋,要不咱爷俩去河边钓鱼,都成。”
麻乐军用力点头,老泪纵横:“哎!哎!都听你的!都听你娘的!”
一场家庭风暴,在麻松山的冷静处理和情感疏导下,再次得以平息。虽然损失了钱财,但能及时刹住父亲滑向深渊的脚步,麻松山觉得,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经过这事,他越发觉得,这过日子,真像是逆水行舟,一刻也松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