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娜则用她猎人的方式,默默地关注着村子里的陌生面孔和异常动静。她发现,最近总有那么一两个陌生人在码头附近转悠,或者跟村里一些游手好闲的人搭话。
压力不仅来自外部,团队内部也出现了微妙的波动。靳从起虽然信任曹云飞,但面对真金白银的损失和日益艰难的局面,难免焦躁:“云飞哥,咱就这么干挺着?眼看着买卖做不下去了!要不……咱再找那个孙经理谈谈?哪怕条件降低点?”
连一向沉稳的王老海,眉宇间也带着深深的忧虑:“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咱船要烧油,人要吃饭,一直不赚钱,坐吃山空啊。而且,我担心他们不光在岸上使绊子,海上怕是也会找麻烦。”
曹云飞心里同样沉重,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乱。晚上,他坐在灯下,反复看着科考队赠送的那份详细海图,手指在上面慢慢移动。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处标记着“暗礁区、流急”的区域边缘。那里有一片不大的、海图上没有详细标注、但根据水文笔记推测可能形成上升流、滋养饵料的海域。这片海域因为靠近危险区域,加上水情复杂,很少有渔船敢去。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曹云飞心中升起。他想起在山里打猎,当常用的兽道被干扰,猎物被惊扰后,往往会躲到更隐蔽、更危险的地方去。鱼,是不是也一样?当近岸的传统渔场受到挤压,或许更深、更险的海域,藏着新的希望?
他把这个想法跟王老海说了。王老海对着海图研究了半天,又回忆了一下多年的经验,沉吟道:“这片地方……水是深,流子也急,底下情况复杂,搞不好真有货。但太险了,稍有不慎,船撞上暗礁,或者机器被海草缠住,那就叫天天不应了。”
“王大爷,咱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曹云飞目光坚定,“他们在明处挤压咱们,咱就不能在暗处找条生路?咱的船小,吃水浅,反而比他们的大船灵活。只要准备充分,小心行事,未必不能闯一闯!”
就在这时,管彤彤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云飞,东北老家来信了,是爹写的。”
曹云飞展开信纸,父亲曹有才那熟悉的、略带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信里除了照例的家长里短,关心儿子儿媳在海边的情况,特别提到了山里的情况:今年雨水好,参田里的参苗长势喜人;靳老蔫收山货的生意也稳当;管大山管理的公社山货店,因为曹云飞他们带回来的海货,生意红火了不少。信的最后,曹有才写道:“……儿啊,在外头闯荡,难免遇到沟沟坎坎。咱老曹家的人,没别的,就是一根筋,认准的道儿,踏踏实实走下去。别怕难,家里都好,不用惦记。凡事跟彤彤商量着来,稳当点儿。”
家书抵万金。这封来自黑土地的家信,带着父亲的嘱托和家的温暖,像一股暖流,坚定了曹云飞的信心。他把信的内容念给大家听。
靳从起听完,眼眶有点红,猛地一拍大腿:“妈的!干了!咱有家,有根,有手艺,还能让尿憋死?云飞哥,你说去哪就去哪!我靳从起跟定你了!”
王老海也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成!老汉我这条命,就跟这海打交道了!临老再闯一回鬼见愁,也算没白活!”
阿雅娜没说话,只是默默检查起随身的猎刀和绳索,眼神锐利,表明了她的态度。
管彤彤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丈夫和伙伴,抚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眼前的难关或许只是开始,但只要这群人心在一起,劲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第二天,“山海关号”没有出现在往常的渔场,而是向着那片被视为禁区的复杂海域驶去。船头劈开灰蓝色的海水,也劈开了笼罩在团队头上的阴霾。这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抗争。浊浪之下,暗涌丛生,但“山海关号”这叶扁舟,选择了迎难而上,去更深的海域,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机。而遥远的兴安岭,曹家小院里的参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力量。